“抱歉，刚刚不小心用了点儿力，见笑了。”
裴衡表情并不好。
贺教授算是看明白了，小姜对小裴无意，小裴很是在意。
在意的小裴看姜亢宗的眼神宛若怨夫。
“师妹不用妄自菲薄，以你的能力，迟早会在北城拼出一席之地的。”
如果赚钱是姜亢宗的梦想，他会帮她。
哪怕他深知姜亢宗就是一个作风不良的渣女，睡了男人不负责任，可他还是会心软。
“那就借师兄吉言了。”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姜亢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源，心满意足去结账，却被服务员告知早就有人结过账了。
“是那个很高很帅的男生，穿着深蓝色衬衫，戴了眼镜的那个。”
姜亢宗给裴衡发了个消息：“上次的炸鸡，这次的请客，一共800块，我现在转给你。”
裴衡秒回：“不用了，就当是我弄出传闻的道歉吧。”
姜亢宗从来不会为男人心疼钱。
她不是没有看出裴衡对她那眷恋的眼神，裴衡想装腔作势，她就给他机会。
“那谢谢师兄了。”
裴衡又发来消息：“我不知道你缺钱，如果以后需要钱，我可以帮你。”
此时的裴衡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站在走廊上发消息，却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山春羽。
“帮我？裴师兄怎么帮？我需要的钱很多很多，裴师兄有多少钱可以帮我呢？”
姜亢宗只是想试探一下裴衡家底。
裴衡的回复被山春羽打断了，这位在餐桌上沉默不语的“小师弟”，此时走到了他面前。
雪白的睫毛慢慢撑开，淡蓝的如宝石的眼眸之中一片坦然。
“我见过你，在老师的家庭合照上。”
老师？家庭合照？
裴衡有些不太懂山春羽的意思，他一脸茫然。
山春羽提醒：“我是石海生的学生。”
裴衡猛然睁大了瞳孔，想起姜亢宗的确在饭桌上提过，山春羽是她学画画的老师收的小师弟。
天底下会画画的人那么多，裴衡也不可能遇到一个人就想到石海生。
可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呢？
“你真的是石海生的徒弟？”裴衡语气充满了怀疑。
山春羽点了点头。
他的记忆一向很好，对人物的脸部特征更是记忆深刻，凡是他见过的人，都会留在他的脑海中。
他刚进包间看见裴衡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想了一会儿就认出他了。
“不过合照上，你看起来比现在小。”山春羽又道，“你是老师的家人吗？”
“老师只有一个儿子，我见过老师儿子的照片，那你是谁？”
裴衡并没有回答山春羽的问题。
短短一刹那，裴衡思绪纷涌，脑海里的回忆也随之涌现，让他有些震撼。
假如山春羽是石海生徒弟，那身为师姐的姜亢宗，岂不是也是石海生的徒弟吗？
挂在石海生嘴边，一直被他认可的天才少女，干女儿，原来就是姜亢宗？
裴衡几乎有些站不稳，他表情呆滞，靠在栏杆上撑着自己的身体，才没有滑倒。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一直让时默念念不忘的初恋，就是石海生口中的那个女徒弟……
裴衡遍体生寒，清晰的记忆涌入脑海。
三年前的一个雨夜里，他的手机铃声乍响，他撑伞到达车祸现场时，时默正躺在担架上，腿上流了很多鲜血，拉着他的手迷糊喊：“表弟，我只有你了。”
手术室外面的灯亮了一晚，他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坐了一夜，等时默被推出手术室，第二天从床上醒来，看见他就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那时候的时默看他的眼神有如救世主，眼底盛满了感激。
“小衡，我以为我出事了，没有一个家人会来关心我，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那时的裴衡觉得表哥真的好惨，父母离婚都不愿意管他，他给姨父姨母打电话，两人都没接，而病床上的时默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
他没有任何悲伤，有的只是麻木。
“我一直以为至少我妈是爱我的，我爸妈是恩爱的，如今我才看明白，我只是他们爱情中的一个意外。”
时默说这些话时没有任何情感，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这些年来，我妈一直利用我去博取我爸的注意，亏我还以为，这只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时默的眼神无光，呆呆望着天花板。
“小衡你说我的人生是不是很失败，大家都夸我是影视界的天才，可从20岁到现在，我次次影帝陪跑，次次被新闻报纸嘲笑。”
“我为了证明有人在乎我，不惜弄出这场车祸，结果就是无人在意我。我的父母不接电话，我的女友跟我分手，为什么我最爱的三个人，都选择了抛弃我……”
裴衡自认为是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那天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话去安慰表哥，只是静静陪着表哥，眼角却红了，不争气流下了眼泪。
“小裴你别哭，我不喜欢别人同情我。”时默对他说。
“我可是人人羡慕的影坛新星呢，还是时家的大少爷，我拥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你为什么要哭？不要可怜我。”
时默越是这么说，裴衡就越难过，他想起小时候去表哥家拜年。
大过年的表哥家热热闹闹，家里张灯结彩，佣人们一派祥和，姨父姨母打扮得格外喜庆。
他想找表哥玩，却没有看见表哥的影子，他问姨母表哥在哪儿。
姨母的声音十分随意：“噢，你表哥他去录春晚了，他今年演的那部电视剧太火了，就被上面相中了。”
那时候表哥只有十二岁，除夕夜他们在吃年夜饭，大人们提起表哥时只夸他厉害。
然而春晚开播时，只有他和佣人挤在一楼客厅里看春晚、等表哥，楼上的大人们早就去谈论他们重要的大事了。
快到跨年零点时，表哥匆匆被司机接回家了。
饿了一天的他一个人坐在餐厅吃着阿姨们端出来的饭菜，裴衡远远看了一眼，就被父母牵着手，离开了时家。
原来他小时候对表哥的心疼和同情不是他的错觉，表哥过的真的不好。
“小衡，我要不和你讲讲我的初恋吧……”
病床上的时默挤出一个笑，眼神陷入回忆：“她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
作为旁观者，裴衡听了时默视角里，属于他甜蜜而又酸涩的初恋。
“你这么喜欢她，要不要去追回来？”裴衡怂恿时默。
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表哥太苦了，要是爱情的甜能冲淡他生命里的苦涩，那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时默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我不想耽误她……”
那时候裴衡在想什么呢，他在想要是他能够遇见表哥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求她去见见表哥。
——
“你是老师的什么人？”山春羽又问了一遍。
裴衡眼神渐渐聚焦，山春羽将他从回忆拽出。
“他是我姨夫，我是他外甥。”裴衡说。
山春羽有些不解，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姨夫和外甥是什么。
裴衡低头再看姜亢宗的消息，却只觉得手指有千斤重。
他该回姜亢宗什么呢？
问她是不是姨夫的那位女徒弟吗？答案已经在裴衡的心底。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比姜亢宗是个渣女更悲观的，是姜亢宗是表哥的初恋。
而他，睡了表哥的前任。
——
小剧场捡手机文学
【裴衡手机】
备忘录日记
2021年x月x日
表哥出车祸了，最近还是跟导师请假去医院陪床吧。表哥好惨，这么一大家子，没有人照顾他，他最近父母离婚，还分手了。
我发誓，要做表哥最坚实的后盾，做他最可靠的家人，我绝对不会再让表哥感受到家人的背叛。
2024年9月1日
今天周日，天气还行，马上就要去见学妹了，我有些紧张，很想见她却又不敢。
这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你喜欢上了一个渣女，她不会为你负责的，你却无能为力，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沦陷。
裴衡你醒醒啊，裴衡你什么时候才能忘记她？
你清醒一点儿，你和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
我和学妹吃完饭了，命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好想死，好想一头撞死。
我觉得我现在比当年的表哥还要惨，他只是被撞了一条腿，而我失去的，是我的爱情。
表哥，你为什么要是学妹的初恋？
表哥我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