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在心间的强烈失落，还夹杂着一股子隐晦的愤怒。
杨束离开别院后，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直到足踝被藏在雪下的山藤一绊，他才就此躺进积雪之中。
那股冰凉的触感，轻而易举便穿透了衣衫，并强势渗入他的肌肤。
涌动在他心间的怒意，却并没有因此而冷却，更始终无法消弭。
嵌在雪间的人形凹坑之中，杨束把自己摆成了个大字。
天色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暗了，晚起的星月纷纷俯首，嘲笑他的狼狈。
拢聚在心头的不忿，让杨束一个猛子坐了起来，抬手指着那轮弯月，张嘴欲骂。
那道悄然闯入视野余角的单薄身影，让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阿束哥哥，我好冷，咱们可以回去了吗？”
拢着袖管，红霓蜷着娇躯，把自己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嘴唇轻抿，秀眉微抬，那声“哥哥”则媚到了骨子里。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这么唤过杨束，偶尔撒娇，也不似这般妩媚。
杨束的心差点就直接酥了，是用力咬了下舌尖，才恢复冷静。
为了隐藏自己短暂的失态，他匆匆别过头去，忘了回应。
红霓莲步轻迈，似乎是想靠近。
不过刚走了两步，她的身子便诡异一晃，然后俯面往雪地栽落。
见此一幕，充斥在杨束心间的所有怒气全都化作担忧与心疼。
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他快步奔摔倒的红霓冲了上去。
“你怎么样？”说话间，他已然蹲下身子，去查看红霓的情况。
红霓从积雪之中抬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拽。
猝不及防，杨束被拉得一个趔趄，就势摔在了红霓身边。
杨束只来得及在跌进雪层之前，勉强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没让脸先着地。
噗通一声之后，他马上就要撑起身子。
可刚在胳膊上用了点力，胸膛上却多了一只小手。
被迫跌回积雪的刹那，一条柔若无骨的娇躯缠上了他略有些僵硬的身体。
当那道灼热的鼻息打在侧颈，他下意识地转过脑袋。
然后，红霓那张红扑扑的俏脸便映入眼帘。
“你……”杨束故意板着脸，张嘴欲言。
不过刚说了一个字，唇上便多了根竖起的葱葱玉指。
“我想先解释一下。”
红霓凑近他的耳边，声音虽低，语气却极为认真。
直到杨束心软点头，她才深吸口气，再次开口。
“为了把我推上皇位，无数支持我的大臣，一直都维持着进攻状态。待我登基，他们的这种状态只怕也不会立刻解除，甚至……”
微微一顿，红霓缓声补充道：“甚至为了进一步向我证明他们的价值，为了维持他们在朝中的地位，之后众大臣很可能把矛头指向曾经的战友！”
“而你，极有可能成为继大哥、三哥之后，第三个被他们集体攻伐的目标！”
“更有甚者，他们还会把你塑造为我的敌人！”
“但楚国已经不起更多折腾，我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挑出一批可替代朝上那堆大臣的人！”
“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避免那种情况发生，并尽可能地减少他们把矛头转向你的理由。”红霓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没听到杨束作声，她不安地撑起身子，仔细观察着杨束的表情。
嘴唇嗫嚅，迟疑良久，她才轻声补充道：“你是我认定的男人，永远都是！”
突然深情的表白，却没能掩饰她神情中的无奈。
要知道，在秦妙善之前，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女人登基为帝的先例。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在本质上一直是个男权社会！
虽然红霓确信杨束对燕国皇位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如果杨束因为和她成婚而直接成为这个国家名义上的男主人，只怕很难不让广大燕臣多想！
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冯义等秦籍将军也会生出些别的想法。
鉴于这种种顾忌，红霓最终决定推迟与杨束的婚礼。
待彻底掌控朝堂，完全坐稳皇位，再去风风光光地与杨束完婚！
“你能等我吗？”
解释完毕，红霓不安仰头，深深地看着杨束的眼睛。
这一刻，充斥在她眼底的是浓浓的期待，涌动在她心间的则是满满的不安。
“只需五年，哦不，三年我就能……”
红霓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的自信心，但还是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杨束却没有等她说完便含笑打断道：“只要你还愿意嫁给我，不管多久我都等！”
作为一个称职的男人，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人为难？
不过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他却做了一个决定。
“三年太长，一年内，我就要让那些被你忌惮的燕臣来催着让咱们完婚！”
念及此处，杨束眼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坚定，以及狠毒。
“阿束哥哥……”红霓眼眶微红，满心感动。
“地上凉，咱们先回屋吧。”杨束换回以往的温柔语气。
红霓却不愿就此折返，趴在他的胸膛，目色迷离。
不知不觉间，场中的气氛就变得暧昧起来。
明明什么都没做，两个人的呼吸频率和体温，却在持续攀升。
然后，本就离得不远的两对嘴唇便黏在了一起。
唇瓣未分，杨束的手又探入了红霓的衣襟。
冰凉侵袭，让红霓猛然醒过神来。
慌乱于眼底一闪而过，但她最终并未阻止杨束的动作。
那张被冻得发白的脸，则在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血红。
直到自己被压进雪层，她才举起双臂，环上杨束的脖子。
杨束也终于清醒过来，心头沸腾的浴火逐渐退却。
再看红霓脖子上留下的吻痕，他歉意道：“抱歉，弄疼你了吧。”
“只要你想，我愿意！”红霓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心头一个咯噔，杨束眼底熄灭的欲火被再度点燃。
但最终他并没有更进一步。
“我当然想！不过……”撩过红霓耳鬓的乱发，他深深道，“我不能就这么名不顺言不正地要了你，今天没做完的那些事，就留到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虽然有些遗憾，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