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干什么呢？！\"
终于，门诊的护士总算跑了过来，可惜还是不见安保人员的影子。
护士处理这些事情，总是要比医生更拿手一些。
大厅人本来就多，现在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些人还穿着病号服就过来了，可见这件事已经传到了住院部。
一共来了好几个护士，有男有女，用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挤进内圈。
当看见苏怀时，几人的表情明显一僵，都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苏怀心思不在他们身上，也就没有在意。
她指了指男人，并没有对男人刚才的那番话表现出任何在意，更别说恼羞成怒了。
只是轻描淡写道：\"把人带去张瑞方主任的办公室，涉及到医药费的问题，就说我们不敢做主。\"
眼下这个档口，踢皮球敢往内定下一任院长身上踢的人，恐怕只有苏怀了。
几位护士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
其中一位，帽子上多出一条蓝线的护士明显是他们上级，她站了出来。
\"苏医生，这件事我看没有必要找张主任吧，不如叫许主任过来处理？\"
她所说的许主任，是胸外科的主任许清松。
男子父亲是胸外接诊的病人，按常理来讲，确实应该先交给胸外主任来处理。
如果处理不好，再移交给上级领导。
这时文澄站了出来，同苏怀打配合道：\"我们许主任去首都参加学术交流会了，要下周才能回来。\"
这下轮到那位护士犯难了，谁都不想有人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闹事。
这可是关乎绩效考核，以及年终评审。
护士不想让张瑞方来处理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大。
上个破班本来就烦，这下好了，还有人过来闹事。
医院众人望向男子的目光更加怨恨，恨不得把这人狠揍一顿丢出去活埋。
眼见几方始终僵持不下，文澄越想越气。
苏怀提出的方案再好不过，为什么都不听她的？
还不是因为现在医院不再是方院长主事，都觉得苏怀没了靠山，自然就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人是审时度势的动物，没有谁会一直站在顶峰，受人仰望，除非你的靠山永远不倒。
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句\"这种医生怎么还能在你们医院就职？\"
周围人群像是被泼满汽油的干草，而这句话便是火星，一触即燃。
站在中央的男子也激动起来，举着手机边拍边喊：\"我要去政府举报你们医院，压榨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
\"还有你们医院徇私舞弊，医生根本不合格还出来给我们看病，我严重怀疑你们医院存在很大的腐败问题！\"
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的附和。
\"就是！\"
\"对！\"
\"是医生就了不起啊，觉得你就是菩萨转世吗？！\"
......
文澄嘴角抽了抽，默不作声地朝苏怀身边走了两步，然后低声劝道：
\"要不你快带着顾予先走吧，等会万一...\"
她担心的是万一事态越来越严重，男子先前就有动手倾向。
现在他情绪不稳定，要是真出了个什么好歹，她文澄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这俩祖宗身份一个比一个逆天，她可承担不起后果。
哪知苏怀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很平淡：\"现在我走，恐怕更要引起民愤吧？\"
她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如果这时候临阵脱逃。
那些个举着手机拍摄的人，到了网上不得把她骂到连畜生都不如。
\"那怎么办？你还不知道吧？现在网上已经有上万人请愿要求彻查你的学历。\"
\"是么？\"苏怀转头轻飘飘看了文澄一眼，眼底没有丝毫担忧。
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把文澄气得不轻。
\"你知不知道这对一个医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算你没有错，都是合格的，今年考核也完蛋了，说不定还要背个处分。\"
医院最重视名誉，凡是有污点的医生，哪怕你行得正，走得端，也免不了会受这件事的影响。
要是到时候调查组下来，这件事就要被写进档案，伴随苏怀的一生。
对任何一个医生来讲，年中被调查组审查，这绝对不是件光彩的事。
再加上方院长离开...
其实所有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苏怀没了靠山。
没有人再来袒护她，替她说话。
众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苏医生，要不你先走吧，你看现在这...\"
那名护士走到苏怀身边，看似是为苏怀着想，实则和文澄的意思完全不一样。
文澄怕苏怀受伤，所以让她离开。
护士仅仅是为了息事宁人，至少苏怀不在现场，就不会引起更大的轰动。
昨天王梅那件事早就在医院传开了，众人看热闹的同时，没有谁会想引火烧身。
你说这些破事怎么都发生在这个档口呢，文澄捏紧手指成拳，脸色又难堪了几分。
好在苏怀比她淡定得多，不紧不慢地否决了护士的提议。
\"现在离开，恐怕后果你们承担不起吧？\"
语气看似冷漠，细听还是可以发现几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这...\"
\"保安呢？人都死绝了吗？\"
苏怀眉间染上几分不耐烦，七嘴八舌的噪音扰得她心情烦躁。
加上一半心神又放在人群之外的顾予身上，她对周遭的一切更加烦心。
不过没有表现出来，面上仍端着那副浅笑安然的得体样子。
护士摇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
苏怀本来就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转头就朝文澄吩咐道：\"打110。\"
接着又望向男子，尽量放低姿态。
\"您对我有意见可以去医务处投诉我，但现在，我们讨论的是您拒绝支付医疗费用，并且还要霸占床铺这件事。\"
此话一出，大厅总算是安静下来。
锐利的目光移向周围，她继续道：\"这里面应该有很多需要住院，却迟迟没有抢到空床位的患者。\"
\"他父亲是肺癌晚期，据我所知，治疗小组已经通知过了，说他们可以转至下属医院进行化疗。\"
\"因为手术做了，留在我们医院也不会有多少好转。\"
\"更何况你不是本地户口，很多费用不能用医保报销，你觉得你一直不搬走，医院就拿你没办法。\"
\"觉得只要一直不支付治疗费用，医院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们医生尽最大可能帮助你父亲恢复，而你却处处算计医生。\"
\"你知道你占据的是什么吗？\"
目光转向男子，一字一句，苏怀语气郑重：
\"不是床位，是千千万万患者的救命稻草。\"
顿了顿，她的声音染上悲戚：\"医院每天光是入院的患者就多达上千名，你觉得你父亲病的很严重。\"
\"可还有比你父亲更严重的人，更何况他们的生命还可以拯救。\"
其实医院提供的方案对男子父亲来讲，已经算最好的了。
癌症晚期本就是不治之症，基本就是等死了。
这一家子又不支付医疗费，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一切损失都需要有人来承担。
医生辛辛苦苦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却反咬一口，想让他们承担治疗费用。
凭什么？
医生们觉得转去下属医院，你可以用医保报销，所需费用也远比市医院要少的多。
至少在一个普通家庭的承担范围内，这样看来，下属医院肯定是更好的选择。
住哪里不是住？更何况市医院向男子推荐的下属医院并不差。
加上下属医院就在他们所在的城市，距离家近，想做什么也更加方便。
可到了男子嘴里，就成了，医院要赶他父亲出院，无良医生天天施压，只知道要钱，不救命。
信息传播的可怕之处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