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敲门声，他还闻到了饭菜香。
“生病了就只适合喝点清淡的粥，你怎么给我带的饭菜？”
他一扭头，神情蓦然停滞了一瞬。
从门外进来的竟然不是欧阳教授，而是谢南婷。
“你来干嘛？是谁告诉你我病了的？”
谢南婷就知道这倔老头会说这种话，干脆不理会也不回应，自顾自地拎着饭盒走到他床边，“啪嗒”一声搁在他身旁的床头柜上。
“趁热吃吧，特地给你带的！”
谢司令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也是同他一样，淡淡的没有温度。
他知道，他们父女俩彼此都怄着气，心里的隔阂没那么容易消散。
“坐吧，我有话跟你说！”
谢南婷默默的打开饭盒，把饭菜一一摆放好，“先吃饭，吃完再说。”
“没关系，说完再吃也不要紧。”
谢司令一如既往的坚持，可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会颠覆一直以来的想法和计划。
他清了清嗓子，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淡淡道：“徐焱这小伙子挺好的，我也挺欣赏他……”
昨天说了那么多狠话，逼他们兄妹俩妥协，结果到最后，先妥协的人反而是他自己。
谢南婷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不可置信地对上谢司令的眼睛，在看清那神情里的无奈之后，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手里还握着筷子，迟迟没有递给谢司令。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直不同意？”
谢司令接过筷子，慢悠悠地开口道：“太容易就得到的东西，反而不会珍惜。”
他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既然女儿把饭菜都摆好了，筷子都递到面前了，怎么也得吃两口。
谢南婷沉思了片刻，才慢慢悟了这句话，但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点她。
“嗯……我会珍惜他的。”
“什么？应该是他珍惜你才对！”谢司令还以为她把话说反了，给她把话的意思掰了回来。
“嗯嗯，对！你说的都对！”
她才不会让谢司令知道，是她倒追的徐焱。
可现在，不管是谁珍惜谁，只要他们的感情不被反对，就已经是很好的事了。
她看着谢司令食欲突然大增，从刚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饭菜，到后面一口接一口的吃，她心里坦然了许多。
“人想通了，胃口也好起来了？”
谢司令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捏着筷子，夹菜的动作和和嘴巴却不停，“你想多了，不吃饱怎么有力气跟你们吵？”
“敢情昨天没吵赢，是因为没吃饱饭啊？”
谢南婷嫣然一笑，明明昨天吵得那么凶，铁了心不许他们交往，今天又态度大变。
有时候她也很想知道，这倔老头脑袋里都装的是些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饭菜太香，又或许是她的心意真诚，饭盒里的饭菜很快被一扫而空。
“怎么样？还合你的胃口吧？”
谢司令飞快扒完最后一口，“你忘了军队有规矩吗？不许剩饭剩菜！”
这倔老头，嘴还是那么硬。
但谢南婷才不管他怎么说，赶紧收拾打包好空饭盒，准备出门。
她房门都还没拧开，就听见谢司令在身后冷不丁地开口，“我可以同意你们交往，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为了感情自降身份。”
“如果我们之间的感情本身就是平等的，就不存在自降身份这一说。”
“但感情上的平等，抹灭不了你们的阶级差距。”
谢南婷拿开搭在门把上的手，回过头反问他，“如果妈妈是一个很平凡很普通的人，给不了你任何帮助，也没办法给你带来很好的资源，你还会选择和她结婚吗？”
没等谢司令回话，她又继续反问道：“感情里掺杂了权衡利弊，还能纯粹吗？”
谢司令靠在床上，细细回味这句话，但回忆起往昔的时候，像是根刺扎进了喉咙里。
他也曾因为这种事情陷入两难。
一边是能带来利益提供资源，一边是倾慕已久且有情敌竞争。
那时的他，选择了后者，也就是南婷的母亲。
可是后来，他也没能给她带来幸福。
以至于哪怕两人已经结婚多年，又共同孕育了两个孩子，长辈们还是会拿这件事来向南婷母亲施压，导致了后面无法挽回的结果。
那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听长辈们的话。
谢南婷光看谢司令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转身回头走到床边，搁下手里的饭盒，慢慢蹲下身，趴在谢司令的手边。
“爸，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妈妈，在我的记忆里，曾经有过好几次他们争执的场景，所以我想，这或许是她选择一走了之的原因之一。”
谢司令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他好像忘记了南婷母亲去世时，这小丫头是几岁来着？
而她记忆里的争执，有好几次是因为长辈们埋怨南婷母亲没有照看好南昭，才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既然她对这些有记忆的话，那么他精心编织的谎言，是不是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他抚摸着谢南婷乖顺的头发，心中的酸涩与悔恨渐渐交织。
曾经的小姑娘也长这么大了，也意味着他的妻儿也已经逝去多年。
只是这仇始终未报，他心中的这口气，怎么能咽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