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记得，故事似乎是从一只戴礼帽的兔子开始的。
她以为，那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三月兔，只要跟着它，就能找到魔法世界的入口。
然而，世界上没有兔子洞。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刺鼻的气味冲进鼻尖，言卿立刻失去了意识。
……
再睁眼时，周围昏暗无比。
墙体似乎是灰色石砖砌成，缝隙里生长着厚厚的苔藓。
潮湿的地砖上投下一片方形的月光。
血腥味、潮味、腐味、霉味……种种糟糕的气味混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浓郁的恶臭。
言卿心脏暴跳起来，脸色白得像纸，冷汗涔涔。
这不是兔子洞……
反倒像希腊神话中囚禁牛头人身怪物的弥诺陶洛斯迷宫！
“哥？你在哪儿？”
言卿几乎要哭出来，小手扶着墙，一点点顺着曲折的回廊走。
忽然，右脚好像勾到了什么软趴趴的东西，言卿差点被绊了一跤。
定睛一看，那是一具残缺的尸体……像是被什么猛兽撕成了两半。
“啊啊啊啊啊啊——”
言卿尖叫出声，她顾不得脚下横陈的肢体，疯狂地往前跑。
期间绊倒了无数次，却根本不敢看绊倒她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跑了多久，拐了几个弯，周围越来越黑了……她依旧没找到言瑾。
甚至连活人都没见到。
终于，隐隐约约的，言卿听到了一点点声音。
像是怒吼，又像是痛呼……很多种杂乱的声音混在一起。
她恍恍惚惚地想，哥哥……会在那里吗？
可这又是哪里？
里面真的关着吃小孩儿的弥诺陶洛斯？
言卿咬了咬牙，身体贴着墙砖，一点点挪动着……可那股恶臭却越来越浓了。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又转过一个拐角，那些声音更大了，伴随着碰撞的闷响……只隔了一堵墙。
言卿小心地探出头，瞳孔剧震，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黑暗中，那些人形几乎无法辨认，只能勉强看到搏杀的残影。
不，那不是人，而是人形的野兽。
嗜血、撕咬、杀戮……分食。
言卿惊恐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哥哥……难道被杀掉了？
她的身体不住得颤抖，腿脚却软得厉害。
言卿试图挪动脚步，原路返回……然而，周围太黑，她竟扑通一声撞上了墙。
“野兽”们听到了声音，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她。
他们的眼睛……像是夜明珠，幽幽地闪着光。
恐惧在瞬间达到顶峰，言卿顾不得什么方向，精神崩溃之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跑！”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看不清东西。
她摔了好几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行动，好几次碰上墙壁，身上很快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瘀伤，脑袋也磕破了……鲜血从额头和脸颊上缓缓渗出，染红了她的皮肤和衣服。
可言卿不敢停下来，她甚至感觉不到痛楚。
身后好像有什么在追，还发出诡异的怪叫声……可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声音越来越近，言卿近乎绝望，泪水混着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忽然，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紧紧攥住了她的胳膊。
下一秒，言卿被一股大力拽进了怀里，脊背撞上少年的胸膛。
她下意识地要尖叫，嘴已经被紧紧捂住了。
“嘘——别出声。”
少年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别叫，他们就不敢来这边。”
终于听到了清醒的人声，言卿几乎瞬间瘫软，剧烈地喘着粗气。
身体被松开，言卿缓缓滑坐在了地上。
救她的少年倒是很平静，甚至还在自顾自地处理着什么。
少顷，言卿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过去，直到肩膀碰到了少年的手臂。
见他没有抗拒，言卿忍不住抱紧了他的胳膊，泪水夺眶而出。
“华国人？”
“嗯，”
言卿用力点头，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我……”
“别哭了。”
少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怎么是个女的。”
言卿不敢多话，只是执拗地抱紧了不肯松手，生怕被抛弃在这儿。
理智跟痛感神经一起回笼，身上的疼痛越发明显。
虽然他说了不许哭，言卿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整个人抖得厉害。
“啧，真没用。”
少年有些嫌弃，
“等着被吃掉吧！”
“吃掉”两个字再次刺激到了言卿敏感的神经，她“呜哇”惊叫一声，又瞬间反应过来，把脸埋在他身上瑟瑟发抖。
“……胆小鬼。”
少年无语，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既然来了，帮我看着点儿路。”
言卿点点头，虽然没再抱着他的胳膊，却还是紧紧攥着他的手。
月光终于透过了墙上的小窗，言卿也看清了少年的脸。
极其锋利的线条，有棱有角的脸，雕刻般分明的五官。
只是，眉骨下压着的，是一双血红的眼睛，甚至看不到一点眼白。
眼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言卿怯生生地问，
“……大哥哥，你看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