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闻声看向张德，这位翰林院学士已年近半百。
行人司隶属礼部，张德这个行人司主事不过正七品的官员。
按理说这样的官职可不配进议政殿，盖因张德身上挂着翰林院学士的名头。
行人司主传旨、册封，原本是礼部里面一个小机构，主事不过九品。
先帝年间，大夏船舶航行于大海之上，行人司级别被调高。
至于张德这个人，林遇略有耳闻。
他是王胜同科的进士，中举三年后得罪了当朝权臣，被贬到地方做衙役。
直到夏云登基后，才被马首辅调进京城。
张德自认有大才，多在行人司发表妄言。礼部上官看不惯他，这几年都被安排到外面跑。
看来这位是马首辅的底牌，林遇心想，他知道张德这几年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为了仕途，定会想方设法为难自己。
果不其然，张德出列后，直勾勾看着林遇。眼中更是闪烁着渴望的火焰，他渴望着升官，一个小小行人司主事可满足不了这位老进士。
夏云皱眉，她听过张德的名声，知道此人贪恋权位。
这几年被打发到外面，没想到大朝会前，马首辅竟把这人召回来。
她又看向林遇，林遇先前的表现让夏云满意。
为了不让马首辅再派人纠缠，夏云点头道：“可。”
张德迫不及待发问道：“林公公对出海行船之事颇为了解，下官就说第一个问题。”
他的手抚摸着腰间美玉，沉声说道：“河国旧地有一处港口，是河国出海的关键位置。下官曾到那里，见外域风貌。听闻昔年河国造大船于海上，请问林公公是否知道？”
林遇想了想，他点头道：“有所耳闻。”
张德笑道：“请林总管尽述船队详情。”
林遇皱起眉头，这个张德是来胡搅蛮缠的。
河国当年出海用的船队有大船小船，这些船只多半已经报废，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知道的。
张德见林遇皱眉沉思，朗声说道：“林总管莫怪下官无礼，下官也是在港口从一个酒店老板手里换来当年船只出航记录。”
说着，他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卷文书。
文书有些发黄，上面盖着河国船舶司的大印。
林遇又仔细回忆一番，从脑海角落中翻出一些记忆。
他道：“当年河国船队名曰河山，由十八条大船，三百余艘小船组成。”
张德笑容僵住，他吸了一口气，握紧手中文书。
“大船共分三种船型，有皇室型号，船高七丈，上设有铜炮三十门，是皇家宗室子弟旗舰。”
林遇笑了起来，他道：“这种皇室型号战斗力最为不堪，一般在船队的核心处。外面是第二种型号的大船，它们负责护卫皇室型号。”
“至于第三种，乃是船队指挥所乘大船。有六丈高，通常配炮八十门，旗杆上挂河国海旗。张学士，我说的对嘛？”
张德勉强一笑，点头道：“林总管果然学识渊博，还有三百小船呢。”
“张学士看好了。”林遇拿起毛笔，在宣旨上画出一艘艘小船形象。
这些虽是简笔画，却让人一眼就看出小船的功能。
林遇指着一个船舱颇大的小船道：“此乃运输小船，里面多藏有物资，跟随在皇室型号后面。”
他又指一艘尖头小船道：“此乃飞剪快船，在海上速度颇快，一般用作接弦战。”
林遇将画出的小船功能一一介绍，林林总总共有十八类。
文武百官可算开了眼界，他们只知道河国船队纵横海上，却没想到船队有这么多功能各异的船只。
龙椅上的夏云听得双目放出异彩，她想起大夏水师，觉得可以吸纳河国的水师经验。
林遇也在心中感慨，河国靠海而生，已经发展出各种用途的船只。
放在前世相应的时代，河国已经走上海权霸主这条路。
只可惜一切都在大夏铁蹄踏破河国都城结束了。
张德听了林遇的讲解，额头上都是汗珠。他好不容易才调回京城，可不想灰溜溜的离开。
他看了一眼马首辅，当下牙一咬，决定做个搅屎棍子。
说什么也不能让林遇这个死太监入朝议政。
“林总管所言不差，下官第二个问题么。”
张德故意拉长声调，见林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快速开口。
“下官曾游历四方，闻听异域奇闻，曾听闻海外有一国，与河国相交，年年给河国上贡。贡品中有珍珠，下官想问这珍珠有何奇异之处？”
一长串的话快速讲完，大多数文官还没有听清楚就结束了。
林遇心中冷笑，这个张德竟耍这种小手段。幸亏他耳聪目明，将问题听的清楚。
“海外藩国的珍珠。”林遇一句话就让张德的小心思落空。
“我曾闻海外有岛屿，面积颇大。岛上混乱不堪，没有统一的官府治理。不过岛西侧有大贝，能产美珠，岛上人名此珠为明月珠。”
明月珠是当年海外藩国进贡给河国的贡品，林遇还是太子时，东宫里面就有一箱。
回忆起那些又大又圆的珍珠，林遇擦掉嘴角的口水，这该是多少银子啊。
可惜河国被灭后，这些珍珠都成了夏云的战利品。
“当年河国皇室颇爱明月珠，因为放明月珠于水盆里，日光落下能够看到盆中明月。”
龙椅上的夏云唤来王顺，王顺很快端来一个盒子。
在众人的注视中，王顺打开盒子，露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
“这就是明月珠，朕灭了河国之后，将明月珠放入宝库中。”夏云迫不及待想要验证林遇的话。
林遇看了一眼夏云，心想女人对珠宝没有丝毫抵抗力，即便夏云是皇帝。
有内侍端来一盆清水，林遇将明月珠放在水中。
议政殿有采光用的窗户，夏云命人打开。
一缕阳光照进议政殿中，林遇将盆放在阳光之下。
盆里的珍珠反射出洁白的光芒，离得近的文官伸头瞅着盆里。
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盆里果然有明月，怪不得叫明月珠。”
此刻马首辅已经闭上眼睛，张德更是两股战战。这次进京，他就想把这件事报给夏云，好留在京中做官。
可一切都被林遇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