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正心殿内早已烧起地龙。
殿内温度适宜，孙国丈却觉得有些热了。
他跪在地砖上，等待夏云的发落。夏云正翻看一本书，林遇坐在她对面。
大滴的汗落在地砖上，孙国丈只觉两个膝盖快要废掉。
心中暗道难不成被林遇看出破绽，这次在翰林院耍酒疯是孙国丈的一次试探。
他虽是土财主出身，可在京城混迹这么久，自然也明白一些东西。
在京城只要有皇恩在身，就是犯下死罪，也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呵斥。
几天前的朝会，让他窥见夏云的态度，便想试探这种态度的极限。
可眼下已在正心殿跪了足足一刻钟，方才发觉自己玩砸了。
当当当！
宫里的钟楼报时，夏云放下手中的书。
“林爱卿，这地龙果真奇妙，从前大雪纷飞，殿里非要放满火盆才暖和起来。”
“若是陛下喜欢，臣让营造科把所有宫殿都装上地龙。”
“好。”夏云点头，目光落在孙国丈身上，“若是从前，在地上跪这么久，双腿早就废了。”
孙国丈开口求饶：“陛下，都怪臣鬼迷心窍，才会闯进翰林院，请陛下责罚。”
“文祖皇帝时，有国丈欲行不轨之事，却被翰林撞见。翰林舍身取义，让文祖皇帝砍了国丈的脑袋。”夏云冷笑一声，“今日也有大学士舍身取义，朕是不是要砍了你的脑袋？”
孙国丈身子一抖，连忙摇头：“陛下，臣行事虽狂妄却不至于掉脑袋，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若臣再犯，陛下就千刀万剐了臣。”
夏云摇头：“冤有头债有主，这次因你行事无度，才惹得大学士自尽，若想朕原谅你也行，先去求得大学士原谅。”
孙国丈心中暗道一声苦也，都知道翰林学士是牛脾气，得罪了他们可没有好下场。
“陛下，臣……”
“哼，就是你现在光着身子负荆请罪，大学士也未必见你。”夏云摆手，“方才大学士上了奏折，说若不是林遇救命，早已舍生取义，他将原谅的资格交给林遇。”
孙国丈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林遇，却见林遇一脸笑容。
“孙侯爷，这次是你做的不对。本官晚去一步，大学士可就死了，到时候你人头不保。”
“多谢林大人，多亏林大人妙手回春，一次救了两条人命。”
孙国丈心中惊喜，回想起李公子的话。
林遇勾起嘴角说：“人必须懂得敬畏，才知生命可贵，依我之见孙侯爷是好日子过多了，才会漠视人命。”
孙国丈觉察一丝不妙，正要反驳。
夏云点头赞同：“没错，林爱卿所言极是，你怎么看？”
“林大人说的对。”孙国丈连忙点头。
“既然孙侯爷也认同，正好现在大雪封城，孙侯爷不如舍了锦衣玉食，到巷子里过几天平民百姓的生活，想必会懂得敬畏生命。”
孙国丈身子一僵，锦衣玉食的生活过惯了，突然让他去当老百姓，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一想起夏云那杀人的目光，他不得已接受这个条件。
“多谢林大人，臣同意。”
“同意就好，朕会让暗卫跟着你。”夏云拍拍手，王顺笑着走出来。
“哎哟，孙侯爷，咱家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孙侯爷见谅，这都是陛下的旨意。”
孙国丈彻底认栽，当即摇头：“不敢。”
目送孙国丈离开正心殿，夏云哈哈一笑：“朕还没想到如此惩罚他，林遇，幸亏你去的及时，若是大学士死了可就麻烦喽。”
大学士一死，必有人在暗中搅动风云，将孙国丈拿下，到那时再想平衡外戚和门阀世家千难万难。
“陛下，臣觉得这是件好事，孙国丈就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人，借着这次机会敲打他一番，让他懂得什么事不能做。”
“没错，只不过这件事别让孙映雪知道，如果她知道又要在朕耳边唠叨。”夏云起身，她看着漫天大雪，“最近朕与你联手，已经压制住两方势力，是时候收拢权力。”
“是。”林遇正色抱拳，外戚和门阀世家的势力被打压，定会有权力从两者手上流出。
等他从皇宫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马车在雪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马夫正赶着马车回林府，却被一人拦住。
林遇掀开车帘，露出笑容：“外面冷，快上马车。”
秦南星上了马车，露出雪白的手烤火。
“这是京城第二场雪了，师傅她老人家受不了冷，已经回江南去了。”
林遇笑着问：“我听说最近你忙前忙后，妙音坊比以前更大了。”
“多亏了陛下。”秦南星看着林遇说，“秦氏一族已搬回京城，前不久陛下下旨，已经洗刷秦氏一族的冤屈。”
林遇点头：“秦氏本就是忠君爱国的将门，早该洗清冤屈了。”
秦南星笑着说：“大哥告诉妾身，他在山里打了一头熊，过两天送到林府。”
“秦兄弟体魄惊人。”林遇感慨一句，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秦氏逃难到山林之中，一直在山间耕种。我这里恰巧有件事，请你转告秦兄弟。”
“妾身听着呢。”
“皇城司有个牧田舍，就是前不久在京城推广土豆那个。主官是我的人，名叫陈遇春，他打算冬天种地，能在冬日让人吃上新鲜的瓜果蔬菜，我想请秦家兄弟帮忙照看一二。”
秦南星惊喜说：“族中人刚搬回京城，还抱怨京城没有种地的地方，害得他们身子骨都松了。这一次能帮到牧田舍，他们一定会高兴的。”
“如此就好。”
祥瑞之事需要隐瞒，必须让信得过的人参与此事。秦氏一族便是不错的人选，秦家兄弟个个都是臂能跑马的好汉。
若陈遇春遇到什么事，秦家兄弟出面就能解决。
林遇正想着，突然觉得秦南星目光停留在脸上。
“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秦南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妾身再想，能遇到公子这样的英雄人物，真是妾身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遇微微一笑：“你呀，总是能让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