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丁越书房里的灯却还是亮着，他看着面前愁眉不展的夫人，轻叹一声。
“明日我去跟母亲说，让她不要再刁难你。”
丁夫人眉目温婉，可脸上笼着一层淡淡道愁苦，她将手里的汤盅放在桌上，垂眸：“夫君将汤喝了咱们早些安寝吧。夫君不必去找母亲，一日不能生下丁家的子嗣，我就一日是丁家的罪人。”
“眉娘。”丁越看着妻子泛黄的脸颊，想到她在闺阁中也是鲜活灵动，跟春日枝头上的蝴蝶似的。
当时他同她兄长是同窗，去宋家找她的时候，惊鸿一瞥，那蝴蝶就久久的落在了他心上，日夜辗转是始知相思苦。
他禀明父母，寻了官媒上门提亲，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将人迎进了家门。
新婚之夜，他挑起大红盖头，对上一张带着笑意的小脸，心中便暗暗发誓要她一辈子都似此刻这般快活。
可他却食言了。
婚后一年，眉娘迟迟没有身孕，家中父母着急，特意入宫请了太医把脉，太医说眉娘是少女时期来葵水受凉导致宫体寒凉难以受孕。
当时她哭的很伤心，自请下堂被他拒绝。
后来他又操持着给他纳妾，亦被他拒绝。
家中长辈开始的时候还算包容，可如今三五年过去了，他们依旧没有动静，母亲的脸色渐渐不好了起来。
“我们搬出去住吧。”丁越握住妻子的手，认真道，“我去找皇上寻求外放，我们离开京城，只我们两个一起过日子，你也能松快一些。”
他一直有这个打算，可上次不等他开口提，皇上就将他派去了宸华国。回来之后的事情也是一件接着一件又耽误下来了。
丁夫人摇摇头：“你本是家中独子，公公和婆婆指着你延续香火本是人之常情。跟其他磋磨儿媳的人家比，他们待我已是宽容。若我再让你为了我舍了京中大好前程……我只能一头撞死了。”
“眉娘！”
丁夫人半蹲下来，将头枕在丁越膝盖上的，泛黄的脸颊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
她轻声道：“是我运气好遇到了夫君，我此生无憾。我知道说这些话夫君要不高兴，可我还是希望夫君能纳一两个美妾，让她们为夫君生几个机灵活泼的孩子。”
“此话休要再提！”
“夫君听我将话说完。”丁夫人轻笑一声，“不管谁生了孩子，他们都要叫我一声母亲。我好生教导他们，难道待他们长大之后还能不敬重我？难道夫君有了美妾之后就会冷落我？”
丁越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并没有因为丁夫人的话感到些许安慰。
他只觉得心疼，眉娘对他的爱丝毫不比他的少，如今却为了子嗣劝着他纳妾……她现在虽说笑着，只怕心中已经万箭穿心一般。
“眉娘，我不相信人心会一直不变。你不要堵人心还有我的良心。”丁越一字一顿，“此生，我的孩子只能出于你的腹中。”
丁夫人泪水涟涟，伏在丁越膝头哭泣道：“我没办法了、我没办法了啊……夫君越是这样待我好，我越是觉得对不起你……我每夜都睡不着，恨不能死了好让你再娶一位能生养的夫人……”
丁越大惊，双手架住丁夫人的胳膊将人扶起来，惊觉她竟已经瘦弱到这种地步，忍不住就红了眼圈。
“是我不好……我以为我对你好就可以了，没想到对你的好却成了压垮你的枷锁。”丁越将人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宸华国的太子妃医术极其高明，等我将人找出来，就让她给你诊病，她一定能治好你的！”
丁夫人看过太多的名医，心中早已经不报太多希望，闻言也只点点头：“我听夫君的。”
见她如此状态，丁越只觉得不妙。
他看着丁夫人的眼睛，认真道：“你只看皇上让我千里迢迢的将人请过来就该知道她的医术有多好……既然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妨等看过这位太子妃再说，万一这就是咱们的机会呢？”
丁夫人眼底终于燃起了一簇火苗，她点点头：“我听夫君的，若这位太子妃能治好我，我愿意为太子妃立下长生牌位日日祷告。”
丁越暗暗松了口气，揽着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道：“还有些话我要提前告诉你，免得你从别处知道了再胡思乱想。”
“夫君请说。”
“这位太子妃在皇宫里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苏家女眷。”
丁夫人大吃一惊：“夫君……”
丁越示意她冷静，压低了声音：“这位太子妃极其聪明，她必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我怀疑她是为了救苏家女眷才故意如此。”
原本这些话是不该跟家中女眷说的，从前他也不说自己的政事。
但好不容易看着自家夫人有了希望，万一她再从别人口中得知盛如娇消失的消息，只怕会以为是他故意诓骗她。
得到希望又失望，她定是扛不住这么重的打击。
未雨绸缪，所以丁越还是稍作考虑之后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丁夫人和丁越原本就情投意合，岂能猜不透他的心思，含笑点头：“我信夫君，我们就等这位太子妃回来。”
“苏家男丁还在天牢，老镇国公的棺椁还在义庄，苏家女眷不可能真走，而她也不会救人救半路。”丁越眯起眼睛，“更重要的是宸华国的明哲太子还在这里。”
只要盯着聂明哲，盛如娇总会出现的。
丁夫人脸上的绝望和死气退了下去，丁越松了口气的时候也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刻不容缓了。
若盛如娇能让他们有子嗣最好，若不能还是要去外放的。
“夜也深了，咱们去安枕吧。”丁越牵着丁夫人的手，笑盈盈道，“咱们且得珍惜现在没有孩子的时候，若不然娘子的眼里哪能还看到我？”
丁夫人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得夫如此，是她的运气。
她愿用十年寿命换一个孩子……
丁越此时还不知道，盛如娇已经在来找他的路上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