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大人，请吧。”
郭文韬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我还是再想想……”
话音未落，主持人突然恶狠狠地盯着他，猛地用力一推。
郭文韬反应很快，周身瞬间簇拥起藤蔓，在主持人的推搡下纹丝不动。
岂料真正的危险来自侧方，幽深的殿门忽然爆发恐怖的吸力，郭文韬根本抵抗不得，被吸了进去。
主持人沉声道：“呵，神使，神灵，都是狗屁，去向我主赎罪吧！”
下一刻，殿门猛然合上。
黑暗如潮水，沉闷压抑，空气中却飘浮着植物的香气。
郭文韬虚弱地瘫倒在地，把手掌从冰凉的地板上抬起，眼睁睁看着点点绿芒像孢子一样自皮肉散发出去。
那些光点是力量，脱离郭文韬身体后在大殿内飘飘荡荡，照亮了正前方的庞然大物。
没有力量，用不了天赋。
郭文韬捏紧了拳，目光如炬，落在光点的汇集处。
一座比神殿外还要宏伟许多的神像正在俯视他。
不同的是，祂的眼睛全然睁开，丰润的嘴唇微微翘起。
光点慢慢的全部汇聚在祂的眼睛。
而郭文韬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无数虚影。
他听到了人类的哀嚎，看到了遍地鲜血。
他……看到了……满天风雪。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把皮肉冻得僵硬无比，一点触碰都会带来刺痛。
“文韬，快搬东西！又在发愣！”
包裹在厚厚棉手套下的巴掌结结实实拍在郭文韬后脑勺，将他拍了个趔趄。
脚一滑，险些摔倒在冰面上。
没有怨言，郭文韬沉默地搬起地上的一箱物资，跟紧大部队。
向前看去，长长的队伍像蚂蚁一样往前挪动，他们搬着东西，沉默无言地行走在冰雪中，而半空仿若活物的灰雾张牙舞爪。
没有人敢抬头看，也没有人敢停留，一切仿佛怪诞的梦境。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梦，这是比噩梦还恐怖的现实。
从星球的主宰者到秩序崩塌、苟且偷生只用了短短一个月。
队伍行进了许久，穿过空荡的街道、荒芜的平原，才终于接近了一片亮着灯火的建筑群。
高高的围墙浑然天成般围起一道坚硬的壁垒，不似人力。
当然不是人力，基地幸存者们眼含激动地盯着城墙，这是出自神赐者的伟力。
而神赐者——是人类的未来，是希望曙光，是神明恩赐。
穿过城墙，温暖瞬间浸透了身体，人们脸上扬起笑意，脚步轻快地迈向自己的居所。
郭文韬在队伍末尾，是最后一批进去的人，待所有人都进入基地，以供进出的门洞霎时间合上，严丝合缝。
一个黑色人影悄然无声地跃上城墙顶。
郭文韬似有所感，仰头看去，入眼是一张年轻混合着沧桑的脸，他是城墙的建立者，基地副首领——神赐者邬晖。
这时，邬晖也低头看了郭文韬一眼，短暂对视后，他率先移开视线，淡漠地眺望远方。
郭文韬从邬晖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疲惫与恐惧。
神赐者竟然也会恐惧？
在普通人眼中，神赐者无所不能，如今竟被他看穿了恐惧。
郭文韬本该恐慌担忧，但如今的情况是，他不仅不害怕，甚至心里止不住探究起来，他想知道神……究竟怎么赐予力量的？
郭文韬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也能跳上这城墙似的。
摇摇头驱散这种不切实际的畅想，他跺了跺冻僵的腿脚，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基地人数爆满，郭文韬原本被分到的是四人间，但上周一个室友在睡梦中被“魇怪”吃掉了，昨天另一个室友在外出收集物资时惊醒了沉睡的“雾妖”，被拖走了，现在大概已经尸骨无存。
所以目前房间里只住了两个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郭文韬脸色越发沉凝，只有危机即将来临，基地的管理者才连分配房屋这件事都不得不搁置。
一路走来，憩息在屋外空地的幸存者们挤挤挨挨，或小口小口地啃着分配来的食物，动作分外小心翼翼。
危险将至，而人们一无所知。
郭文韬一颗心越来越沉，直到一声欣喜若狂的呼喊:“小闻被神赐了！小闻被神赐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无数目光汇聚到那个叫做小闻的男孩身上。
年轻男孩脸色涨红，喜悦、激动、兴奋……
他的手掌奇异扭曲，似韧性十足的皮筋。
没让小闻被围观很久，一行穿着制服的人匆匆而来，很快将他带离。
但人离开了，造成的影响却没结束，人群依旧沸沸扬扬。
“真是运气好啊，雾灾发生了一个月还能被神赐……”
“那我们基地又多了一个神赐者，是不是更安全了，太好了！”
“小闻那孩子我以前就觉得一定有前途，人可善良了……”
越过纷纷攘攘的人群，郭文韬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窄小的木板房拥挤不堪，四张简易床紧挨着摆放，床上方的墙壁钉着支架，用以放置物品。
这里实在逼仄压抑，让郭文韬没有进去的欲望，但相比睡在屋外还是更好些，所以他站立片刻，深吸口气，钻到了自己床上。
把打湿的衣物脱下来，郭文韬扯了两下被子，陈旧但干净，他没抗拒，整个人煨进去。
脑袋安放在枕头上，郭文韬才觉察出自己满身的疲惫。
不管了，先休息一会儿……
他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看见隔壁床忙碌不停的人影。
郭文韬一下警觉，支起身子问:“罗锋？”
罗锋听到声音停下手上的动作，顿了几秒才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
郭文韬起来找衣服穿，同时不经意地问:“你在干嘛？收东西？”
罗锋叹了口气，忽然冲郭文韬招手，示意他靠近。
郭文韬随手攥了一个巴掌大的钝器捏在手里，他觉得罗锋今天有点反常，不排除被雾气污染的可能。
待郭文韬附耳过去，罗锋才压低声音说:“韬哥，也是看在你平常很照顾我，这件事可要保密……”
又犹豫了几秒，他声音压得越发低，“听说有一种新的怪物潜入了基地，暗地里杀了不少人，上面压住了消息，打算控制不住就放弃基地，撤离出去。”
郭文韬皱眉，道:“不可能，基地里人员密度这么大，如果真的死了人，不出十分钟就会传遍每个角落。”
罗锋头一转：“哎呀，别不信，都说了是新的怪物，说是把人吃成空壳然后伪装成人活着，若不是首领意外撞见了一起现场，根本发现不了。”
郭文韬追问：“首领没抓到那怪物？而且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罗锋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低声劝道：“别管我哪里听的，韬哥，反正我是准备走的，早就听说南方有一个很大的基地，里面神赐者高达数十人，比这里不知道要安全多少。”
郭文韬沉吟道：“路上难道不危险？”
罗锋神秘地笑笑，“所以得跟着厉害的人走。”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郭文韬，自顾自地收拾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