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幽深，意识慢慢湮灭，肉身、灵魂都在化为虚无。
不必忧愁，不必慌张，死亡是最好的结局。
不行！
郭文韬忽然开始剧烈挣扎。
不能死在这！他还有很多事没完成，外面还有人在等他！
【生生不息】！
蓬勃的生命力骤然涌动，冲破遮盖的土壤，焕发生机。
置之死地而后生，离开幻境的这一刻，郭文韬得以新生。
他的意识再次回到大殿，只觉周身冰凉。
殿内的荧光向郭文韬汇集，使得他积聚起一些力量。
宏伟的神像被照亮大部分，正是他在幻境中所见到的那张脸。
“你很有天赋。”缥缈温和的嗓音在大殿内响起。
郭文韬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弱声道：“没有您的准许我也用不了力量。”
“那是因为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丰泽女神似乎很有耐心，缓缓道：“想必你已经发现了，我的权柄与你身上的力量本源相近，甚至有重合的部分。”
郭文韬站起身，直视雕像，“是，所以我的力量才能这么轻易被您掌控。”
他由此明白——本源相近的力量会被上位者绝对压制。
忽然，强大的力量再次将郭文韬压倒在地，丰泽女神的声音变得更加缥缈。
“那么——你所信仰的生命与自然之神，对你下达什么样的指令呢？”
郭文韬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没……有……”
丰泽女神收起对他的压制，轻轻笑了两声，“你来到这里，便是神旨。”
“你不妨再猜一猜，祂想要什么。”
郭文韬按住胸腔里鼓噪的心跳，抬眸。
“祂想要……您的力量，您的权柄。”
“答对了——那这力量会藏在哪里呢？”
郭文韬不再回答，而是认真凝视前方的雕像，良久，才问出一个问题：
“祂们入侵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觉得有趣？还是为了吞噬生命？”
缥缈的声音骤然靠近，仿佛在耳边，那是极轻的叹息。
“人类的生命不过蝼蚁，怎值得神明投下注视，你已站在这里，难道还不明白吗？”
阵阵晕眩冲击着郭文韬的大脑，电光火石间，他串联起了一切，艰涩开口：“祂们是在培养新生的神明，然后吞噬……”
优质的种子被圈养在世界之森，其他的就放在原土地上任其发展。
就像人类圈养牲畜一样，祂们圈养人类，选最好的种，用优质的饲料、适宜的环境去饲养，期望收获最甜美的肉食。
“……有多少？被这样毁掉的文明有多少？”
一群光点在郭文韬面前浮动，“呵，多少？你能数得清天上星辰吗？”
“许多抵抗不了的土地只能任由入侵，依附神明在残骸上建立新的文明，扭曲不堪。”
郭文韬听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童话城和奇幻城的样子。
“如我这般拼力撑着也是惘然，入侵无处不在，现今已至末途，无路可走了。”
说到最后，丰泽女神话语中隐带一丝悲怆。
恰这时，天地间忽然一阵摇晃，整个神殿都震颤起来。
郭文韬猛地抬头，仿佛透过神殿穹顶看到了奇异的蓝天。
神殿外，主持人跪伏在神像旁，深深地低垂头颅，闭目颂祷。
街道上，民众们呆呆地抬起头，既没有躲避，也没有惊慌，只是目光呆滞，眼眸深处翻滚着黑灰色雾气。
“你瞧，我们的终点来了。”
丰泽女神落下最后一道叹息，神殿顶部的巨大法阵倏然一亮，随后便化作点点亮光消散于殿内。
一切重归黑暗。
半小时前——
荒废的神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无所获的蒲熠星连忙找个角落隐藏起来。
脚步声疾而不乱，十分有序，蒲熠星判断这一行至少有五人。
很快，有交谈声接近。
“余寒，你和知梧守住入口，其余人跟我进来布置阵法。”
暗处的蒲熠星眉梢微动，余寒……这个名字他记得，是【萤】的人，那次夺取慧果时合作过。
而且这个领头的声音也很耳熟。
蒲熠星在记忆深处扒拉，很快找到了对应的名字——黎玙，【萤】的副首领。
黎玙几句吩咐完，带领剩下四人快步踏入了神殿。
躲在坍塌区域阴影里的蒲熠星放缓呼吸，通过听觉判断他们的位置。
四人没有丝毫耽搁，各自朝着不同地点走去，听起来目标很是明确。
蒲熠星意识到，【萤】这一群人是有备而来。
他们要做什么？
四人在位置上站定就不再动，黎玙冷静的声音再次传来，“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蒲熠星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透体而过，好在并没有攻击性，貌似只是一种……扫描？
几秒过后，殿内接连响起几道声音:
“没有。”
“这边也没反应。”
“黎姐，我这里……”
不好！蒲熠星猛地往前一蹿，躲过了一道威赫惊人的雷击。
“黎副首领还是这般果断。”
黎玙散去掌心聚集的雷电，一双锐利的眼睛将蒲熠星从上到下扫视了几遍，才平静地说:
“你也是，一如既往地出色，【微光】的名声现在可不小。”
“黎姐，发生什么事了？”门口奔来一个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周知梧。
“无事。”
在场几人都没有过多向他解释。
周知梧却一眼认出了蒲熠星，当即眼眸冒火，“妨碍行动者，当杀。”
他手臂一挥，锐利之意顿时逼近脸侧，蒲熠星轻轻转头，一支光箭凭空而出，与无形利刃无声对撞，尽皆消弥。
“滚出去，收好你的门。”
黎玙的声音极冷，眸中的不耐烦压也压不下去，仿佛下一刻“蠢货”二字就要脱口而出。
周知梧见她生气，自己的攻击又被轻易化解，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对面的蒲熠星倒是没有说啥，他知道黎玙的怒火不是因为周知梧攻击了自己，而是不听指挥，擅自行动。
不过，【微光】现在好歹名声在外，他这个会长可不能白白被欺负。
于是又一支光箭浮现，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很快外面便传来一声痛呼。
“一个手臂而已。”蒲熠星轻笑。
黎玙眸光渐深，褐色短发搭配大气的五官，无端让人觉得威压十足。
“蒲会长来得这么早，不知有没有在殿内找到什么？”
蒲熠星一耸肩，“没有，这里一看就荒废了不知道多久，还能留下什么呢？”
黎玙又是一番打量，才开口：“那好，我们打算撕开一个通往外界的口子，如果蒲会长不想帮忙的话，不如退到外面去吧。”
蒲熠星环顾了四周一圈，笑着退了出去。
就在他离开神殿的刹那，黎玙的指令已经下达：“开阵！”
蒲熠星就站在神像旁，眼见一道璀璨光亮自神殿顶部射出，直射入观测不到的天穹。
下一刻，天地震动。
身侧的神像悄无声息布满了裂缝，也像是早就生了痕，只是今天才显露人前。
蒲熠星微怔，正想伸手，神像便已经碎裂一地，轻飘飘的，一点都不像是泥土所筑。
稳住身形，他连忙拿出通讯器：“兄弟们，看到一道光柱了吗？赶紧过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