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位老者的话，郑先生脸色微变，开口打断他。
可宋今禾怎么会让他就这样轻易揭过。
“昨日这位郑先生不由分说将我拦下，今日更是不分青红皂白泼我脏水，”宋今禾视线淡淡落在他脸上。
“知道的是郑先生心善，心系顾夫人身体，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先生有意与我为难……”
“坏我名声。”
宋今禾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实实在在落在在场众人的耳朵。
看似不轻不重两句话，砸在郑先生耳膜，那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你胡说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为难你！”
郑先生二指直指宋今禾，脸上尽是愤恨，好像被人踩了尾巴，声音都比刚才大了不少。
攥在轻薄衣袖下的拳头，无意识捏得更紧，指间关节被捏得发白。
宋今禾挑眉轻笑，“我听说，人在心虚和害怕时，会不由自主抬高声音，给自己壮胆。”
她朝郑先生走近两步，神色温婉看着他，“郑先生，你说这话，是真是假？”
语气真诚疑惑，好像真的在请教他。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周围只剩下寒风猎猎，和顾家门前安魂幡翻飞的声音。
凛冽，寂静。
让人无端心生寒意。
“你……你……”郑先生指着宋今禾，又看看身后的人，眼神飘忽不定，脚步辗转，反复回首张望。
“你休要胡搅蛮缠！”嘴巴张合半天，最终只憋出这样一句话。
“到底是我胡搅蛮缠，还是你居心不良！”
宋今禾陡然厉色，惹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春意浓盛的眸子敛了笑意，寒意尽显，周身气势愈发迫人。
无论是刚才还是昨日，她的态度都太过温和，又生得温婉和顺，怎么看都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突然转换态度，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常念在后面看得咬牙切齿，宋今禾厉声呵斥时，他差点没拍手叫好！
他见过不少没脑子的人，这傻狗，真是傻得没边了。
他都看不下去了！
——
“昨日你就明里暗里各种嘲讽，顾夫人的病发展到现在，都是我一手造成，今日一大早就又带着诸位来围堵，暗讽我医术不精，罔顾人命。”
这些话郑先生没有明说，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可当真的拿到明面上来摊开说，那就不一样了。
宋今禾勾唇轻笑，又是一派温和端庄，平易近人。
有些人吃软不吃硬，也有些人，吃硬不吃软，还有些人，需得软硬兼施。
“刚才如果我没听错，诸位也不曾进去看过是怎么一回事吧。”
宋今禾不知道顾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就冲刚才郑先生对老者的反应，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常人见了顾家此时景况，自然以为出了事，可这位郑先生的反应，貌似不太正常。
让人很难不怀疑。
“诸位都不曾进去看过一眼，就草草将罪定在我身上，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不如我们一道进去看看事情究竟如何，诸位再做定论不迟。”
相信此刻不仅是她，在场诸位都想知道顾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发生了什么都要进去看看才知道。”
“我们也只是听郑先生说，并未亲眼见到啊。”
“……”
那些人交头接耳，左右相顾，都同意进去看看。
可这时有人却不愿意了，“不行！你不能进去！”
“我为何不能进去？”宋今禾反问。
“你……你……”男人急得抓耳挠腮，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苍白青灰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一片。
“郑先生若没有要说的，不妨一起进去瞧瞧。”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先生亲自上门请我替他夫人瞧病，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得知晓不是。”
“医术如何，不是光靠一张嘴，得凭实力说话。”
她这话说的不仅是郑先生，更说的他身后那一群人。
从昨日到现在，这群人一直在等着看她笑话，看她如何将事情搞砸，如何自毁名声。
只是可惜了，人意，向来难遂。
“无双，我们走。”
宋今禾拢着外氅走进顾家，半分眼神都不再舍与一行人。
都是一群人云亦云的墙头草罢了。
“我，我就不进去了，我家中还有事，先回去了。”男人眼见事情不对，当即找理由想跑。
刚跑出没两步，就被常念抓回来。
“我家夫人有请。”常念盯着他，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我，我就不……”男人看着常念，下意识拒绝，可当看见他握紧的拳头，瞬间又怂了。
刚才他可是清清楚楚感受过，这个男人的力气有多大，差点捏碎他的手臂，被他抓过的地方，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男人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跟着进了门。
常念跟在他身后，进门迈脚时，“一不小心”踢在男人身上，男人直接栽倒在地。
“你做什么！”男人翻身坐在地上，看着被地面划破的手掌，怒目瞪着常念。
男人声音很大，惹得众人齐齐回头。
“抱歉，脚滑，需要我扶你起来吗？”常念偏头一笑，煞有介事开口。
“……不用！”男人一甩衣袖，敢怒不敢言。
脚滑，谁脚滑滑到屁股上？还扶他起来，怕是嫌摔得不够！
男人本想撑着地面，可双手满是血痕，只能以双膝跪在地上，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起身。
宋今禾淡淡扫了一眼，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可视线扫过男人脚上那双鞋时，却愣了愣。
那双新鞋，谈不上多好，却和他身上洗得发白的衣裳非常不符。
看来她料想得没错。
**
进了顾家，宋今禾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顾家的人为何皆是面露喜色，就连烧纸钱的都不例外。
跟着进来的一群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没见过办丧事还这么开心的。
据他们所知，顾家夫妇二人一向伉俪情深，在书院也是一段佳话，顾夫人生病以来，只要下了学，书院便见不到他人。
可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双看着周遭的人，满脸疑惑，凑到宋今禾身边低声开口：
“夫人，这顾家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个个都这么高兴？”
若是按照那位郑先生的说法，还有宅子外挂着的东西，这些人的反应……
这让无双不由想到前不久沈夫人那件事。
“五夫人，您来了，快，里面清。”
刚走过前门，就看见顾隐满眼笑意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