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玖却敏锐注意到了杨华在看自己。
他下意识抬头，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神的杨华一怔，很快低头不再看虞时玖。
虞时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杨华身边的方有花——他刚才也察觉到方有花的目光快速掠过自己的手臂，但很快便移开了。
方有花似乎也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抬眸望着虞时玖点了点头，笑意未变，继续和老田鼠聊天。
虞时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搓了搓。
直觉告诉他……方有花一定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同样注意到方有花眼神的还有何玲玲。
何玲玲自从看见方有花时就觉得有些不安——不仅仅是对方有花，还有明显状态不对劲的老田鼠。
老田鼠对待方有花的态度太“好”了。
这种“好”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温和友善，更像是一种……看待自己同类的“好”。
何玲玲被自己的猜测惊地心脏狂跳，又强行压着平静下来。
如果老田鼠真的把方有花两人当做自己的“同类”对待……那岂不是说明到副本剧情的末尾时，他们一定要和方有花两人对上了？
何玲玲想到这微微抿了抿嘴。
虽然竞争是公会赛副本的初衷——但她还是不太想和方有花真的打起来。
别的不说……方有花实际上还算是个性格不错的玩家，虽然和她一起进副本的玩家死的也多……
何玲玲想到自己曾经差点加入「万象之眼」时听到的传闻，无声握紧了手。
只是传闻而已……
晚餐在一种表面平静、实则内里暗流汹涌的气氛中结束。
老田鼠似乎因方有花时刻附和自己心情很好，乐呵呵地拄着拐杖离开堂屋前，竟然只是又叮嘱了一遍要玩家们“听话”、拇指姑娘“好好准备迎接客人”之类的话。
其他类似于威胁的话竟然一句都没有。
五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明晚鼹鼠就要来了……老田鼠竟然只是随口和她们说了几声这些话就好了？
但没有人出声，只是默默望着老田鼠的背影彻底消失后，转头看向桌边的方有花和杨华。
“你真的准备站在老田鼠那边吗？”
离开前，何玲玲突然回头看向桌边收拾碗勺的方有花。
另外四人脚步一顿，连脸色一直苍白没血色的拇指姑娘都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没动。
杨华的手一颤，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方有花。
方有花却像是没听出何玲玲语气里的不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有花将手里的碗勺叠在一起，目光很柔和地看向堂屋门口的何玲玲。
“玲玲。”
方有花抬手将自己额前脱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微笑道：“田鼠奶奶是救了我们的好动物，我们应该好好报答它，这不对吗？”
“……”
何玲玲定定地看着桌边温柔微笑的方有花，转过头轻声道。
“我们走吧。”
四人虽有不解，但还是安静地跟在何玲玲身边走出堂屋。
好奇心最重的许寒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堂屋内没走的杨华和方有花。
方有花已经低下头继续清理桌上的碗勺，看不见表情。
旁边杨华的表情却看起来有点恐惧似的，甚至给许寒一种她有点想跟他们一起走的“错觉”。
许寒：“？”
他挠了挠自己的头，不解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杨华可是「万象之眼」的玩家，方有花看起来也很看重她，她怎么可能会想和他们一起离开？
他们和杨华可是竞争对手好不好？
许寒觉得自己乱想了。
果然他就不应该多想，不然想的越来越多就会越来越不符合逻辑。
简而言之就是胡思乱想。
眼看着虞时玖等人离开，杨华终于没忍住咬牙低声开口。
“方姐，我们真要和田鼠联手吗？”
田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难道真要和田鼠一起把拇指姑娘乃至「活着」公会那几个人全给“相亲”相出去？
杨华总觉得这么做怪怪的……她以为她们只要先一步比她们获得探索度就可以了。
毕竟《拇指姑娘》这个公会赛副本并没要求她们把敌对公会的人全“杀”了。
只要探索度领先一步彻底完成就可以赢。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方有花似乎察觉到她在想什么，柔声询问。
杨华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也，也没有吧，只是觉得，觉得我们只要领先他们获得完整探索度就可以的事……没必要弄的你死我活的。”
在杨华看来，不管是自己还是其他人，说到底其实都是“可怜人”……一群想复活再次回到现实的“可怜人”。
“小华。”
碗勺碰撞在一起的动静很大，在寂静的堂屋中异常刺耳。
方有花：“我可不是真的想和那只伪善的田鼠合作。”
杨华一呆，抬头看着方有花平静的侧脸。
方有花清瘦的侧脸被烛光照的有些暗淡，半明半暗的烛影间，她唇边勾起的笑容弧度似乎更大了些。
“你想想，伪善的行迹终有一日会被戳穿。它为了自己的好处将拇指姑娘‘送出去’……这件事怎么看都是错的吧？”
杨华没来由地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我在你眼中是好人吗？”
方有花侧头望着杨华，微笑道：“我应该是个，好人吧？”
杨华：“……”
她忍住颤抖的声线，尽量平静地点头：“是……您是，您是好人……”
“……”
方有花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些，她静静看着对面明显有些不太敢和自己对视的杨华，唇角往下扯了些。
“不要怕我。”
方有花突然道：“小华，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不要不听话自己跑出去自作主张，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不要怕我好不好？”
方有花盯着杨华不敢直视自己的面孔，柔声道：“我说了，我会保护好你。”
……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死亡”了。
方有花的大脑此刻一片混乱，猩红的血和扭曲的残肢不停伴随着灰褐色的泥土闪现在她眼前，时不时切割站在她面前的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