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了店里。
换颜坊内。
小厮领着我们进入店里，里面不少女子看过来。
大多是瞥一眼就收回目光，还有一些，看向采薇的眼神里，要么带了几分怜悯，要么多了几分不屑。
但这些，都只是极少数。
女子之间，是最能理解彼此，包容彼此的。
我握住采薇颤抖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跟上小厮。
“姑娘，这是我们店里的娇娘，接下来就由她为你讲解吧。”
“嗯。”我点头，看向那娇娘。
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红胭脂的襦裙，一颦一笑，大方艳丽。
“客观，接下来，由我为你们服务，您请稍等。”
嗓音不卑不亢。
我多看了娇娘一眼。
是个厉害姑娘。
她拿出一张白布，卸去了脸上的脂粉，忽地半边脸上，露出一大块红紫色胎记。
这点，是令我没想到的。
采薇也万万没想到：“你的脸？”
面对我们的视线，娇娘坦然一笑：“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她视线落到采薇脸上，“怎么样，比你眉梢那的大多了，是吗？”
“……嗯！”采薇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呆呆地点头。
“我看您从进门开始，就有些胆怯，这样做，是为了让您不那么紧张。”
娇娘拿出一盒软膏，挖出一小半，融化备用，同时，嘴也没有停下。
“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不必紧张，放轻松，我们都只是想要好好活着的人。”
“说得真好！”采薇满眼的羡慕。
不知不觉中，手中的力道逐渐减小，终于放下了紧张，我很是为她高兴。
或许，曾经有过同样困扰的娇娘，能帮着采薇活出自我，也说不定。
“姑娘，你过来，躺下，我为您敷上面霜，再涂上我们新出的底色乳膏，保准您等会儿漂漂亮亮地出门。”娇娘指了指身后软榻，笑道。
采薇乖乖照做。
她的脸上被敷上一层厚厚的透明东西，闻起来，还有一股子清香。
我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另一边的矮榻上，静静地看着。
刚刚过去半炷香，两个小屁孩便累得倒头就睡。
年轻真好呀！
“姑娘，一个人，会有些无聊吗？”娇娘看向我，轻声问道。
“还好。”
我眸色闪了闪，又开口道：“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有些无趣了，不如你就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方便吗？”
她微微有些诧异，但看了采薇，却又好似是都明白了大大方方地讲自己的故事。
“我以前，是孤儿，在村子里的人都说我不祥，说我是异类，是怪物。”
娇娘找了个地方坐下，双眼涣散，像是陷入无尽回忆中。
“那时的我，每次出去，都会被小伙伴用石头砸，追着打，打得头破血流，见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的大人不管吗？”我气愤着。
“小孩子做的事嘛，那些大人总会一句“他们还小，不懂事”来轻轻揭过。”
“你不必为我难受，我后来，遇到一个很好的公子，他是白家白展颜，今年十五。”
“我这用的底色乳膏，就是他花了十年时间研制而成。”
“十年？”我看了看那乳膏，又看了看娇娘，不由感叹，“他家少爷额，娶还真是个，大情种啊！”
“情，情种？”她忽地面色一红，赶忙解释，“不是的姑娘，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姐姐。”
“他姐姐？”我蹙眉。
张伯给我的资料里，没有这个姐姐呀。
白家夫妇当年做生意，亏了钱。
在都城混不下去，去了西域。
而去西域的路上，赶上了水患，也是在那里，他们收养一个小男孩。
过了不久，白夫人便有了身孕，她与白老爷都认为，这个孩子是小男孩带来的，于是便还是将小男孩养了下来。
不过后来，这小男孩似乎和白家人，关系微妙得很！
当然，那不是我该管的。
“对。”
“大少爷常说，他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姐，脸上也有一块胎记，因为这个，常常被人欺负，所以，他很小便立志，要研制出一款乳膏，能去除那些胎记。”
“但，现实是残酷的，他没能研制出去除胎记的乳膏，可研制出遮住胎记的乳膏，也已经很厉害了，我想，他姐姐如果知道这些，一定会为他感到自豪和欣慰！”
“一定的。”
这白家大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我轻声应答，侧眸看向采薇。
不知不觉，她脸上的白色乳膏已经结痂。
只眼角下方那一块，还有些未成型的乳膏。
听了别人的励志故事，她有没有获得一些力量呢？
“姑娘，你脸上的膏干透了，我现在为你清理。”娇娘打来一盆温水，又拿出一块新的白布，为采薇清理。
彻底清理干净后，这才用上那底色乳膏。
底色乳膏呈现白色，有一股浓浓的药草香。
很好闻。
乳膏在娇娘手中来回调色，竟然调出了采薇的肤色。
涂抹在脸上后，等待乳膏干透。
约莫一盏茶。
采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三声爆鸣。
“啊！啊！啊！”
大宝小宝吓得一个激灵，从小榻上惊坐起。
小宝凶巴巴：“何方妖孽，我打爆你的头。”
大宝慌叽叽：“娘亲！”
我：“……”
“姑娘，小少爷，小小姐，我不是故意的。”采薇别开镜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看向我们。
我看向她的脸，眼角那的红色胎记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皙水润有光泽的皮肤。
她现在整张脸，就像刚刚出水的芙蓉一般。
很是清新脱俗！
“采薇姐姐变漂亮喽！”大宝眼前一亮。
小宝双手叉腰，严肃道：“错，哥哥要说，采薇姐姐变得更加漂亮啦！”
“哦，采薇姐姐变得更加漂亮啦！”
两小只一顿彩虹屁，夸得采薇脸红脖子红。
我瞧着心情也超棒。
一口气，我为她拿下三大罐，采薇哭唧唧地看着我，我撑住她的头，让她别熊扑上来，但最后，她还是得逞了。
哎，自己的人自己宠着呗，还能怎么办呢！
出换颜阁前，采薇向娇娘道：“谢谢你，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白家少爷，也谢谢他，他，心肠真好，和我小弟一样。”
我抿了抿唇，心底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白大公子是在水患发生时，被白家夫妇捡走，而采薇的弟弟，也是在那场水患中走散。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白家大少爷，就是采薇的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