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好棋。”
“鹿先生,事实上我们才刚开局。”
“开局的第一步也得经过深思熟虑,不是吗。”
“……我想我只不过是随便挪动了一枚兵棋罢了。”
鹿尧闻言笑而不语,微抿一口杯中茶水后,便突然露出了自信的眼神,将手放在了皇后棋上——
“鹿先生,您第一步不能动皇后。”
“诶?为什么啊。”
“……因为你前头还有兵挡着。你得先动其他的棋子,让皇后的附近出现可以操作的空间……哎。所以您是不是还没记住国际象棋的规则啊。”
“啊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鹿尧闻言露出了爽朗的笑,接着便学着对方的样子,将自己的兵棋向前挪动一格。
“……”
对弈之人见状,只是再度挪动了中场的一步兵棋。
“哒——”
“果然是好棋啊。”
“不是鹿先生你——”
“啊对了,说起来,正事忘了和您谈了,阿尔卡特先生。”
鹿尧不动声色的学着对方的样子,再度挪动了中场四格内的一枚兵棋,接着便端起茶杯,用别有深意的眼神望向了与之对弈的年轻家主。
“……您,为什么希望得到那个孩子,以及为何,还对那位死神的妻子,有着如此程度的执念。”
“终于要步入正题了吗……呵呵呵呵。”
年轻的家主托着腮,不免露出情绪不明的笑。
“事先提醒您,这不是在跟您谈条件,毕竟我完全不认同这件事的正当性。”
“嗯,您说得也对。所以事到如今,整个阿尔卡特家族也都还没有轻举妄动。”
“……不对吧。据我所知,阿尔卡特先生早在三天前就派出了家族当中的两名死徒护卫前往了海城。”
“他们?他们只不过负责去把我那碍眼的杂种弟弟丢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而已。”
阿尔卡特家主说着,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怀着未知情感的目光。
“哒——”
“好棋。”
“鹿先生……鉴于您是第一次亲自来到城堡与我面谈,所以请恕我多嘴和您聊些题外话。”
“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
“好的……我们,是被神明所诅咒的家族。自我们家族当中的第一位真祖被赫卡忒创造于这世上起,待到家族的成员越来越多,曾被视为污秽不详的我们,也不断积攒着力量,变得越发强大,逐渐开始被人类所忌惮……”
“好棋。”
“然而,有着另一种因赫卡忒所诞生的,特殊的种族,却是令我们的真祖在这千百年以来心生妒忌……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被赫卡忒所祝福的种族,他们的外表近乎与人类无异。自诞下起,就拥有行走在日光之下的权利。同样的,他们也拥有着与我们相当的,诡异而又神秘的力量。”
“好棋……但就我所知,被称之为怪物的,只有你们。”
“……毕竟,我们才是被诅咒的那一方。我们要想活在这世上,就只得依靠更加不光彩的手段。”
“比方说……吸食血液?”
“您说得对,鹿先生。事实上,我们以此为耻。”
阿尔卡特家主挪动棋子,逐渐将鹿尧的皇后逼迫至包围圈内,接着便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不过呢……鹿先生,其实我们家族自人类这一种族的文明发展之初就与之一同发展了漫长的岁月……在这期间,倒也不是没有诞生过并不渴望血液的日行之人。”
“好棋……不错的判断。所以那位最初的日行者是?”
“每一位家主上任后,基本都会负责诞下一位日行者,也就是达姆派尔……而那位最初的日行者,却与如今世世代代的无能杂种们不一样。她,是由阿尔卡特的真祖,与一位东方的女巫所诞下的子嗣。也就是在整个阿尔卡特家族的历史当中,唯一的一位完美的达姆派尔公主。”
“……就我所知,她的表现几乎与你们阿尔卡特血族毫无关联。”
“毕竟,她不需要吸食血液也能够长久的在日光之下存活。她是自由的,完美的,可以压抑住着体内源于污秽血液的不洁欲望……她无比的美丽,高贵和强大,她的体内,其中同时蕴含着祝福与诅咒的力量……”
“……是么。”
鹿尧轻抿一口茶水,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止不住的抱怨……
……老姬啊,这些个玩意都神神叨叨的,说那老半天的话,咱也是真的一句听不懂……这活吧咱是真不想干了,能不能换你家那小哑巴来替我跟这家伙交涉啊!
“只是,真祖在两千多年前死于极端教会十字军的烈火之下……当时由于真祖不曾向家族坦言那名东方女巫,以及达姆派尔公主的存在,所以我们便就此遗失了她们……否则……”
“没有否则。我觉着人家不搁你们家族待着,自己搁阳间冥界来回跑,放肆整点恶作剧之类的,混得其实也还算是蛮好的。”
“……或许吧。只是她至今都还未曾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未曾发掘出掩藏在她血液之下的真正力量。”
“坏棋。要那力量干嘛,你以为人家和你们一样啊。没日没夜惦记着今天去人类那块儿偷点牛羊啦,明天到节假日了悄悄去医院里头偷些血包开开荤之类的……”
“就是因为她不在,所以家族的现状才会如此可悲。”
阿尔卡特家主似乎是被戳中了痛处,不由得露出了有些不甘的表情。
“有她在的话……若是她一直以来都在的话,那我们必然会正确的引导她该如何使用那股力量,并发掘出她掩藏在血液之中的天性……她,本应引领阿尔卡特,早在几个世纪以前,就将人类这种存在当做家畜那般踩在脚下。”
“……阿尔卡特先生啊,你这些话对我说真的好吗?我可是个海城地府正儿八经的公务员啊。”
“……”
阿尔卡特家主闻言回过神来,苦笑着拧了把自己的眉心。
“行了,你们对那什么达姆派尔公主的渴求的故事讲完了,是吧?”
“是的。”
“坏棋。那什么,给你个忠告吧。我希望阿尔卡特先生你能够明白,其实人家现在都已经飞上天了,你们也都不太配想着她了,知道不。”
“……是的,我明白。”
擦的一声,一支雪茄被阿尔卡特家主用火柴点燃。而递出去的雪茄,却是被鹿尧摆手拒绝。
“虽然达姆派尔公主我们是不配想了……但想想现今人类女巫的末裔,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坏棋……我一开始就有说过,不是来跟你们谈条件的。”
“是这样吗?既然这样的话,又为何要专程来一趟我们的城堡?”
“来劝劝你这年轻人,做事别太冲动,要想想能否承受得住这事后的代价。”
“并不是这样的吧。恐怕是因为,我们这有着鹿先生……甚至是您身后的那位老姬先生感兴趣的一些东西和故事,所以您才来的,对吧。”
“……好棋。”
“不如,来押一些筹码吧……鹿先生。事实上我们家族当中的一些命长的博士能够感受得到,便也知晓了,现如今达姆派尔公主的身体状况很差。同时也依靠流言蜚语,知道有一个烫手山芋般的不稳定的因素埋在了你们冲国海城。”
“……”
阿尔卡特家主摇晃着杯中猩红色的透明液体。透过它,仿佛就能够看到此刻自己寄托在这位来自东方冥界的公务员的真实目的。
“你们想要哪一个?我们这有那个东西所缺失的一根肋骨,也有达姆派尔公主救命的良药……所以您更想要哪个呢,鹿先生?”
“我哪个都不想要。”
“呵呵呵呵……别开玩笑了,鹿先生。就算是您哪个都不想要,您背后的老姬先生,却反倒是哪个都想要得到呀。”
“烫手山芋的话,老姬他自己能够压得住。再不济打电话从上面摇人也能够分分钟制服那个家伙。至于你们的达姆派尔公主吧……人家的丈夫很爱她,最近一直在尽心尽力寻找着拯救她的办法,我想她的身体,很快就能够重新好起来。”
“治标不治本,隐患还在。达姆派尔公主的问题想要彻底根除绝非易事。稀里糊涂一通乱整的下场,恐怕是得不了好。至于那个烫手山芋吧……你们应该也希望他别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希望他能够变得更加可控吧。”
“……如果你们真的有拯救那位达姆派尔公主的手段的话,又为何不主动去寻找那位大人呢?难不成即便是达姆派尔公主就此死去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哦。”
阿尔卡特家主发出轻笑,缓缓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
“没关系的。反正,达姆派尔公主事到如今……也已经彻底抛下了阿尔卡特。就算是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也未必会心系于阿尔卡特。我想,她大抵还是更希望能够留在那位大人的身边吧。振兴家族的使命,也无法再寄托于她了。”
“……你们真不怕我就这么告诉塔纳托斯,让他来你们这块儿闹吗。”
“哈哈哈哈……没事的,鹿先生。那位大人来闹也无所谓。阿尔卡特和那不乐斯的巫师末裔们不一样,是不会被屠戮殆尽的,至少我的弟弟们如今都身处国外。”
“……”
“反倒是鹿先生你……是不该担心一下。若是最终演变为了那位大人有求于阿尔卡特的局面,那么情况……是否又会发生那么一丝微妙的变化呢?毕竟那位大人,是真的很爱我们的达姆派尔公主嘛……为了她,塔纳托斯大人,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呵。”
鹿尧此时望向了棋盘,在场自己还剩下的棋子,就只剩下了一枚象,一枚马,以及一枚国王。
“哎呀,鹿先生。似乎……要将军了诶。”
“嗯,好棋。”
啪的一声,鹿尧随手放下手里的棋子,点燃了香烟。
“……再度声明一点。海城地府如今已经将那孩子当做了我们一份子。所以阿尔卡特先生,您的诉求,我们恐怕难以满足。”
“没关系,短时间内满足不了也没关系……事实上鹿先生,您似乎还没听到我要向您提的条件呢。”
“……?”
“最近,不是正好你们冲国快要放假了吗。所以我希望能以个人的名义,以马库斯的名义,拜托鹿先生您……邀请那个孩子,来到那不乐斯游玩。期间,阿尔卡特家族的人,都不会对那个孩子做任何事情,仅有我个人,兴许会去短暂接触那个孩子……”
“你的算盘珠子都要崩到我的脸上了。”
“啊哈哈哈哈……鹿先生,其实我想,如果我能有幸跟那孩子自由恋爱的话,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这样一来,你们也就没有理由阻止我们了,对吧?所以我真的仅仅只是希望鹿先生你们能给我一个讨好那孩子的机会而已。”
“她未成年。”
“我知道,鹿先生。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对她做的,只是刷刷好感度啥的……”
“她未成年。”
“呃,您看我,像是那种会对小孩子下手的人吗?我当然知道那孩子未成年啊,所以我不心急的,真的!”
鹿尧闻言还真就好好打量了一会儿这位相貌俊美,皮肤白皙的金发阿尔卡特家主。
“……闷骚男。她还未成年啊,你个未开化的畜牲(冲国话)。”
“嗯?鹿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啊,没什么。夸阿尔卡特先生您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家主,已然是青年俊才,外貌方面自然也是无可挑剔。”
“可我总感觉鹿先生您似乎偷摸着骂了我两句呢……”
“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