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小心翼翼地踏上通往坑底的木质楼梯。
每一脚踩下去都伴随着嘎吱的轻响,木头似乎在痛苦呻吟,灰尘簌簌落下,虽然楼梯整体结构看起来还算稳固,但没人敢掉以轻心,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缓慢,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金属扶手,生怕一个意外坠落在这片诡异之地。
直到最后一个人的靴底完全踏在坑底坚实却布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大家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了几分,至少暂时脱离了悬空的危险。
随着在楼梯上的下降,他们无可避免地越来越靠近那些刚刚俯瞰时就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陈列品’,恐惧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越缠越紧。
近距离直面浸泡在液体中的、看起来活生生的人类大脑,这种视觉冲击和心理刺激远超常人承受极限,哪怕是霍尔普医疗院里最重口味的人体解剖标本展览,也无法与眼前这亵渎生命根源的景象相比。
‘嗒嗒嗒。’清晰的靴子踩踏地面的声音在巨大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激起轻微的回响,更添加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白色的尘埃,仿佛这里已被遗弃了半个世纪,然而诡异的是,那些罩着大脑和开颅人体的透明罩子却异常干净透亮,离近了仔细观察,玛仕多和珍妮都注意到罩子表面上覆盖着的淡淡的如同水波的魔法。
“魔法……”珍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厌恶“维持罩子洁净和密封的某种魔法?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的……”她和玛仕多都不是正式的魔法师,只能凭感觉猜测无法确定这种魔法是不是记载在什么书中。
既然已经下来退缩也无用,珍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心底的寒意,迅速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周围,手腕快速移动在纸上,勾勒着整个空间的布局、设备的样式、尤其是那些透明罩子的结构,尽可能忠实地记录下这地狱般的场景。
趁珍妮记录的间隙,其他人也强忍不适分散观察着那些让他们毛骨悚然的展品,艾拉和西姆互相搀扶着,壮着胆子靠近离她们最近的一个金属台,透明的罩子里,那个布满沟壑的灰白色大脑静静地悬浮在近乎透明的液体中。
“它……它好像……”艾拉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似乎看到那灰质的表面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动了!它动了!”西姆惊恐地尖叫起来,猛地后退一步。
仿佛回应她的尖叫,那个大脑以及附近几个罩子里的大脑,都似乎明显地轻微地搏动或抽搐了一下,甚至旁边一个‘棺材’里那个被开颅的人体,其暴露在外的脑组织也似乎产生了轻微的蠕动!
“啊!!!!”
“别叫!”
“我的天哪!”
突如其来的异动让艾拉和西姆魂飞魄散,尖叫瞬间升级,恐惧如同瘟疫般传染开来。
玛仕多还算镇定,立刻低喝道“闭嘴!都冷静!”
他脸色铁青,从之前那些罐子里保存的‘失败品’就能推断这些大脑很可能保持着诡异的活性,但他没想到它们竟然会对声音和靠近产生如此明显的反应,这超出了他学过的那点生物学的认知极限。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眼前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为了保存?不可能!
他强忍着强烈的恶心和一种被无数双无形眼睛窥视的错觉,走到离楼梯最近的一个金属台前,几乎是贴着冰冷的透明罩子往里看。
罩子里的灰质大脑似乎在感知到他的靠近,那种轻微的不规律的搏动变得稍微频繁了一点,玛仕多死死盯着,试图分辨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液体在光照下的流动造成的错觉,亦或是……它真的在动?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些大脑……它们有意识?它们在……思考?!
这个想法让他瞬间头皮炸裂,他猛地后退一步,强行将这个过于惊悚的念头压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所谓的遗民救赎计划,所图谋的恐怕是世人无法想象的了。
“画好了!”珍妮迅速合上笔记本,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穿越这片‘脑林’的短短几十米距离成了精神上的酷刑。
玛仕多走在最前面,他面无表情,眼神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紧握着剑的手背青筋毕露,没人能看清他的眼神,但那份紧绷如同弓弦的姿态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警惕和压力。
托姆紧随其后,他也努力挺直腰板,嘴里还小声念叨着给自己打气“都是死东西……死东西……”但不断吞咽口水的动作和微微发白的脸色出卖了他强装的镇定。
珍妮走在中间,虽然脸色同样苍白,但她刻意保持着步伐平稳,尽量不去看两侧那些令人作呕的‘展品’,为后方两个女孩提供着无声的支撑。
艾拉和西姆殿后,两人互相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身体筛糠般抖着,几乎是被珍妮拖着走,每经过一个罩子,哪怕是余光瞟到里面搏动的灰质都让她们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或倒吸冷气。
那些暴露在外的鲜活脑组织,对人类感官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终于,队伍踉跄着穿过了这片如同噩梦般的区域踏上了对面洞口的木质楼梯底部,所有人如同虚脱般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着粗气,抚慰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喘息声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回荡。
虽然胃里翻江倒海谁都没有食欲,但玛仕多还是强硬的命令道“你们需要补充体力,就是硬塞,你们也得吃点东西喝点水。”
众人也明白这个道理,默默地掏出所剩无几的食物和水壶,如同嚼蜡般机械地吞咽着。
寂静中,托姆试图打破沉重的气氛,他声音干涩地开了口“嘿……我还记得我的老朋友罗伊,是一个总说自己以前是吟游诗人的家伙……”他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说个有意思的故事,但显然他失败了。
没有人回应,艾拉和西姆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珍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玛仕多则缓缓抬起眼皮看向托姆。
托姆只能硬着头皮自顾自地继续说“以前在东境的冰天雪地那会儿他总爱吹牛,说能用笑话暖和一整个窝棚,结果有天晚上我们冻得跟孙子似的,他讲了个笑话……”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味那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说什么‘为什么雪人要戴帽子?因为他的脑袋怕冷。’……结果窝棚里更冷了,他自己第二天就冻得发高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也是觉得无趣,话语最后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眼神飘向身后那片设备的深处,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现在……他倒是真的‘躺’在那儿了,暖和不了了。”
托姆用手指指向了那些排列着被开颅人体的巨大棺材设备群中其中的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