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北魏宣武帝元恪驾崩,在位共计十五年零七个月,胡充华为太妃,贬高太后为尼姑,后将其毒杀,终为太后,寡居寂寞,引入皇叔,自荐枕席。
这位皇叔为谁?就是清河王元怿。元怿为北魏孝文帝元宏第四子,在诸子中,容貌身材是最美丰仪,胡太后看上了他,授以重位,遇事必与他商议。且曾经至元怿第夜宴,目逗眉挑,已非一日。元怿却不愿盗嫂,虚与周旋,未曾沾染。偏偏胡太后欲火上炎,忍耐不住。一夕召入寝宫,托名议事,元怿只好奉诏进去,哪知她与元怿相见,开口叙谈,便是床头兵法。元怿始知中计,但是已经无法脱身,不得不通变达权,将顺了事。
清河王元怿嗣是出入宫闱,几乎成了惯习,渐渐的秽声腾播,贻谤都中。只因元怿素有才华名望,好贤下士,辅政后亦多所裨益,所以毁不掩誉,一时尚能免害。但是日长时久,总不免为人所乘,翩翩佳公子,恐跳不出后来一着呢。
胡太后听政时,有梁、魏争夺淮堰一事。在此不得不将北魏朝廷内政之事,暂时从缓描述,且将淮堰之事叙明。
梁朝的天监十二年(513年),夏季,五月,北魏的寿阳久雨成灾,大水入城,房舍全被淹没。
北魏扬州刺史李崇指挥军队停在城墙上,水继续往上涨,于是又乘船爬到城墙上的短墙上面,城墙只差两板宽没有被淹。将佐们劝李崇放弃寿阳而保北山,李崇说:“我受朝廷之命镇守一方之地,由于仁德不足而致使天降大灾,淮南万里之地,安危系于我一身,我若一旦离开,百姓就会瓦解奔散,扬州之地,恐怕就不属我国所有了,我岂能受惜自己的身子,而有愧于汉代黄河泛滥时不顾一已之安危而宿于堤上的王尊呢!我只是怜悯这里的士人百姓们要无辜而与我同死,所以可以让他们扎筏子乘坐其上,随水而高,各人去求一条生路,我一定同这座城一起淹没,请各位不要再说了!”
治中裴绚,率领城南人民数千家,泛舟往南方逃走,避水高原。因水势迭涨,还以为李崇必然北归,于是自称豫州刺史,送款梁将马仙湬,情愿投诚。
李崇听闻裴绚叛逃,未测虚实,特遣僚吏韩方兴单舸(谓乘驾一条船)召传裴绚,裴绚且惊且悔,转而思到势成骑虎,自己已经是难下,于是派遣韩方兴返归报告道:“适因大水迷漫,为众所推,不得已便宜从事。今民非公民,吏非公吏,愿公早行,无犯将士!”
李崇得报始愤,即派遣从弟李神等人,率领舟师讨伐裴绚。裴绚战败窜匿(逃跑藏匿),被村民执拿住,械送寿阳。
裴绚来到中途,对湖水长叹道:“我有何面目再见李公!”因而投水自尽。马仙湬调兵去救裴绚,不及而还。
寿阳的水势渐渐退去,当地居民复稍微得于安定。为这一番水溢,遂由梁降将王足,献策给梁朝廷,请堰淮水以灌寿阳城。梁武帝萧衍,称为良策,便派遣材官将军祖暅,水工陈承伯等,相地筑堰,大发淮、扬兵民,充当工役。
梁武帝萧衍又命太子右卫率康绚,权督淮上各军,看护堰作。这次筑堰,为梁朝廷特别巨大的工程,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培土,合脊中流,役夫需二十万众,兵士不足,取派人民,每二十户令出五丁,并力合作,自天监十三年仲冬为始,直至次年孟夏,草草告成。不料一宵风雨,水势暴涨,澎湃奔腾,竟然将辛苦筑成的堤堰,冲散得几乎耗尽。
当时舆论纷纭,早有人谓淮岸聚沙,地质未固,恐难成功,梁武帝萧衍不以为然,决拟兴作,及经此一溃,仍然不肯中阻,再接再厉。实是多事。
或谓蛟龙为祟,能乘风雨破堰,唯性最畏铁,可用铁冶入水中,免致冲损,于是采运东西冶铁,得数千万斤,沉诸水滨,仍不能合。蛟龙畏铁,不知出自何典?于是改用其他办法,伐树为井槀,填以巨石,上加厚土,沿淮百里内,木石无论巨细,悉数取至。兵民朝夕负担,肩上皆穿,更且夏日薰蒸,蝇蚋攒集,酿成一股疫气,不堪触鼻。
可怜充当巨役的苦工,迭受驱迫,无法求免,没奈何拼去性命,与天时相搏战。究竟人不胜天,死亡相踵。梁武帝萧衍虽然信仰佛教,但是如此劳民伤财,百姓如此苦楚,将来焉得好报?非是信佛遭报,乃是因果惟人自召。
好不容易到了秋天,暑气已退,乘流增筑,尚堪耐劳,奈转眼间又是寒冬,淮、泗尽冻,朔风凛冽,劳役诸人,手足俱僵。
天公也故意肆虐,雨雪连宵,比往年更增冷度,浮山堰中的兵民,十死七八,真可谓一大巨劫了。为谁致之?孰令听之?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那淮堰尚未竣工,北魏已经复而起用杨大眼为平南将军,督诸军屯荆山,来争淮堰。
梁武帝萧衍意图先行发军,亟派左游击将军赵祖悦,袭击占据魏境西硖石,进逼寿阳。
北魏假定州刺史崔亮旌节,命充镇南将军,出军攻打硖石。又起用萧宝夤为镇东将军,进次淮堰。梁将赵祖悦闻崔亮到来,出城迎击,为崔亮所败,退归拒守。
崔亮竟然率领士兵围城,并约寿阳镇帅李崇,水陆并进。李崇屡次愆约,遂致亮围攻硖石,隔年未下。
北魏胡太后听闻崔亮无功,料知诸将不一,特简吏部尚书李平,任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射,率领步骑部队二千人,驰往抵达寿阳,别为行台,节度诸军,准令军法从事。
李平来到寿阳,督导面谕李崇,令即调发水陆各军,助力攻打硖石,一面促萧宝夤进攻淮堰。萧宝夤遣部将刘智文等,渡淮攻破三垒,又在淮北击败梁将垣孟孙。梁朝廷使左卫将军昌义之,率领士兵去救浮山。昌义之未至,护淮军使康绚,已经麾兵杀退萧宝夤的军队。
昌义之在途中奉敕,与直合将军王神念,溯淮前往援救硖石。魏将崔亮,遣将军崔延伯守下蔡,崔延伯与别将伊瓮生,夹淮为营,取车轮去辋,削锐轮辐,两两接对,揉竹为巉,互相连贯,穿成十余道,横木为桥,两头施火辘轳,随意收放,不使烧斫。既断赵祖悦的走路,又得堵截梁朝的救援部队。
昌义之、神念,不能前进,只得暂时驻守梁城。
李平自至硖石,督令水陆各军,奋力猛扑,攻克外城。
赵祖悦势穷出来投降,为李平所斩,余众尽为北魏军队俘虏。李平复进攻浮山堰。崔亮以前日李崇愆期(拖延期限),隐怀宿憾,李平又为李崇从弟,更不愿受他节制,遂托疾请归(借口生病要返回朝廷),带领部曲,竟而自返洛城。
李平奏请处崔亮死刑,北魏胡太后意在偏袒崔亮,但诏许立功补过,李平不免怏怏,索性全军退还。李崇之前镇守寿阳,颇见忠诚,不知他何故愆期?
李平不责从兄,专门追咎崔亮,亦属未是。北魏朝廷论功加封,进李崇为骠骑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李平为尚书右仆射,崔亮亦进号镇北将军。
李平在殿前争论崔亮之罪,崔亮亦斥李平挟私排异,由胡太后曲为调解,改崔亮为殿中尚书。萧宝夤尚在淮北,梁武帝萧衍致书招降,令袭彭城。
萧宝夤将来书呈报给北魏朝廷,胡太后下诏嘉奖,令他静守边防。杨大眼亦敛兵不出,但在荆山驻守。
梁人得专力筑堰。至天监十五年(516年)四月,淮堰始成,长约九里,上阔四十五丈,下阔一百四十丈,高二十丈,杂种杞柳,间设军垒。有人献议康绚道:“淮列四渎,天所以节宣水气,不宜久塞;若凿湬同湫。东注,使它波流纡缓,这堰可长久不坏了。”说近无稽。
康绚又开湬东注,又使人纵反间计,往语萧宝夤道:“梁人但惧开湬,不畏野战。”萧宝夤正在忧患水涨,遂为所诳,于是开湬北注,水势日夜分流,尚不少减。
李崇就硖石戍守期间,筑桥通水,又在八公山即北山。东南位置,筑魏昌城,作为寿阳城的保障。居民多散处冈垄,旧有庐舍塜墓,多被浸没,此嗟彼怨,不得宁居。李崇随处抚慰,大众益仇恨梁人,誓死守境,各无叛心。
梁朝廷的徐州刺史张豹子,自谓筑堰监工,必归己任。偏梁朝廷简派康绚,并饬令张豹子受康绚节制。张豹子惭愤交迫,多方谗构,诬告康绚与北魏有交通来往情事。梁武帝萧衍虽然未信,但是因为筑堰事毕,召康绚还朝,康绚既奉诏入都,淮堰归张豹子管辖。
张豹子不复加修,堰受水激,不免松动。惟北魏朝廷以寿阳被水,引为大患,更授任城王元澄为上将军,都督南讨伐诸军事,将东下徐州,大举攻堰,仆射李平进言道:“淮堰不久必坏,何须兵力!”乃敕任城王暂从缓进,静待秋汛。
忽然由东益州刺史元法僧,呈入警报,乃是葭萌乱民任令宗,擅杀晋寿太守,举城降梁。
梁朝廷的益州刺史鄱阳王恢,派遣太守张齐迎纳任令宗,据住葭萌。元法僧遣子元景隆拒张齐,连战皆败,张齐更是进围武兴,全境岌岌,速请济师等语。
北魏朝廷遂授傅竖眼为益州刺史,引兵赴援,倍道入益州境。转战三日,行二百余里,连获胜仗,解武兴围。张齐退保白水,嗣复出兵侵葭萌关。关城守将,为梓潼太守苟金龙,时适患疾,不能督战,妻刘氏率厉兵民,登关守御。副戍高景谋叛,由刘氏察觉,拿下斩首。
嗣因水道为梁朝士兵所据,守卒乏饮,幸值天雨,刘氏立刻传命全城,不止要用器皿接雨,还得把公私的布匹衣服都拿出来吸水,储以杂器,于是饮水不竭,人心乃固。特叙刘氏为巾帼劝。傅竖眼复移师往救,击退张齐,张齐乃引还,葭萌城复为北魏有。北魏封苟金龙之子为平昌县子,旌刘氏功。应该加旌。
已而,时值季秋,淮水盛涨,梁朝廷的堰瞬间崩溃,声如雷吼,震动三百里左右。沿淮城戍及村落兵民约十余万口,一股脑儿都漂入海中,连尸骸都没有着落。
北魏胡太后听闻此报,甚感大喜,优赏李平,停止任城王进兵。惟梁武帝萧衍懊怅终日,空耗了许多财帛,死了若干生命,终弄到前功尽弃,毫无效益,渐渐的自怨自艾,沉迷佛教。
梁武帝萧衍对围棋特别喜爱,棋艺也很高超。在南齐为官时,每逢闲暇,常彻夜不眠,与人弈棋。称帝之后,兴趣不减。大臣朱异、韦黯、到溉,都是他的棋友,名将陈庆之原先为随从时也常陪萧衍下棋。
每到兴致高时,萧衍便不复君臣之别。一次,他又约到溉玩了一个通宵。到溉不能熬夜,一局未终,竟低头睡着了。萧衍见状大笑,就作诗嘲讽他:“状若丧家狗,又似悬风槌。”到溉被唤醒,颇为尴尬,等听到萧衍的诗句,又放声大笑。君臣尽欢而散。
萧衍对围棋如醉如痴,也有因此误事的时候。晚年的梁武帝甚为崇佛,有一个名叫榼头师的和尚,颇得他敬重。一天,梁武帝萧衍下敕召榼头师觐见,但当榼头师入宫的时候,梁武帝萧衍正在和人下棋,要杀死对方的棋子,便随口说道:“杀掉!”左右侍从将此话理解错了,以为梁武帝萧衍要杀掉榼头师,便不由分说,将榼头师推出斩首。下完棋,梁武帝萧衍下令召见榼头师,左右侍从回答说:“刚才陛下叫人把他推出去杀了,我已经把他杀死了。”
梁武帝萧衍听罢,叹息道:“榼头师临死时,有没有说什么?”
左右侍从说:“榼头师说:贫道没有罪,以前刚做和尚的时候,用铁锹铲地,错误地断送了一条蚯蚓的小命,皇帝当时是那个蚯蚓,现在就得到了这样的报应啊。’”梁武帝萧衍听后为之流泪,追悔莫及。
因为沉迷佛教,梁武帝下诏罢宗庙牲牢,荐祭只用蔬果,朝野诧为奇闻,统说宗庙去牲,乃是不复血食。再由廷臣参议,拟用大脯代牛。偏梁武帝决意舍牲,但命人用面粉捏成牲畜形像,以饼代脯。
临川王萧宏自洛逃归,未尝加罚,仍然令为扬州刺史,加官司徒。萧宏好内爱酒,沈湎声色,侍女数百人,皆极绮丽,妾吴氏更擅国色,宠冠后庭。有弟吴法寿,性璪且悍,恃势杀人,尸家指名申诉,怎奈法寿匿宏府中,有司不能搜捕。旋为梁武帝所闻,始令萧宏缴出吴法寿,即日伏法。
南台御史,请并罪于萧宏,罢免官爵。梁武帝萧衍挥涕批答道:“爱宏是兄弟私情,免宏是朝廷王法,准如所议!”罢萧宏归第。未几复以萧宏为司徒,萧宏淫侈如故。
天监十七年,梁武帝将幸光宅寺,忽然闻都下有谋变情事,乃从各航中搜索,得一刺客,讯知为萧宏所指使。于是召萧宏入宫,涕泣与语道:“我人才胜汝百倍,幸居天位,时恐颠坠,汝奈何尚作妄想?我非不能为周公、汉文,周公诛管蔡,汉文废死济北、淮南二王。为汝愚昧,特加怜悯,汝反不知感,真太无人心了!”
萧宏顿首道:“无是!无是!”
梁武帝萧衍因而再次免去萧宏的官职,勒令回第。嗣又有人密报梁武帝,谓萧宏私藏铠仗(私自收藏盔甲兵器),包藏祸心。梁武帝乃送盛馔(丰盛的食物)与萧宏,且亲自前往就饮。
酒至半酣,梁武帝径入萧宏后堂检视。列屋约三十余间,各有色纸标封。旁顾及宏,面色沮丧,益加怀疑是所报非虚,便命随从校尉邱佗卿,启封查阅,每屋多贮制钱,百万为一聚,标用黄签,千万为一库,标用紫签,梁武帝萧衍与邱佗卿屈指计算,凡三十余间屋内,约得现钱三亿余万;尚有旁屋数所,各贮布绢丝棉漆蜜紵蜡朱纱黄屑杂货等,满室堆砌,不知多少。
萧宏恐惧梁武帝见到斥责,越加慌张,哪知梁武帝反露笑容,温颜与语道:“阿六,汝生计大佳!”萧宏排行第六。
民膏民脂,岂容敛积,如何梁武帝反为得意?遂返座畅饮,至夜方还。自经此次检查,料知萧宏徒知私积,当无大志,乃更使复原职。
梁武帝萧衍次子豫章王萧综,仿晋王褒《钱神论》,戏作《钱愚论》讥讽萧宏,梁武帝犹命萧综速毁此文,但是已经流传都中。萧宏引为愧恨,稍微有自收敛约束,但是不久复萌故态,更闯出一桩逆伦伤化的重案。这也由梁武帝萧衍姑息养奸,为私忘公,一误再误,贻患实不浅呢。此事还且慢表。
且说北魏胡太后称制五年,奢淫无度,一掷千万,毫不吝惜,赏赐左右,不可胜计。虽然北魏事多,但是北魏胡太后在政治方面还是有些作为。
北魏延昌四年(515年)六月,在冀州僧人法庆的鼓动下,渤海郡豪强李归伯“合家从之,招率乡人,推法庆为主。法庆以归伯为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自号“大乘”,大乘暴动自此爆发。
法庆和尚鼓吹“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又炼制狂药给信徒部众喝下,使人癫狂失常,专嗜攻杀,史称“父子兄弟不相知识,唯以杀害为事”。
大乘暴动初期,李归伯、法庆下属部众在宗教狂热情绪的煽动下,发展势头迅猛,迅速聚集五万部众,攻克阜城县并杀死阜城县令。
大乘军打败了冀州官兵,继而围攻渤海郡城,最终渤海郡城沦陷,渤海郡太守裴约被杀害,年仅三十六岁。大乘军便屠杀渤海郡的官吏与百姓。
冀州刺史萧宝夤派遣冀州长史崔伯麟率兵征讨大乘军,却因不敌“大乘”叛军而兵败身死。
据记载,当时“寇旅既强,人无斗志”,大乘叛军表现出的惊人战斗力引起了北魏朝廷的恐慌。为镇压这一暴动,延昌四年(515年)七月,北魏政府任命元遥为征北大将军、封隆之为开府中兵参军、李虔为别将,共同率领步兵、骑兵共十万大军,出兵冀州,镇压大乘叛军。
法庆妖僧率军围攻征北大将军元遥,最终被元遥击破,元遥派辅国将军张虬率骑兵追击,最终于延昌四年(515年)九月讨破大乘,擒杀法庆并将其首级传送至北魏京师洛阳。
之后,北魏朝廷又派出酷吏谷楷赴州追捕“大乘”其他首领,李归伯被擒,冀州境内的“大乘”势力基本荡平。
延昌四年(515年)九月,胡太后下诏对年迈孤独难以存活的百姓,赡以粟(食物)、帛(衣物)。若因饥荒而失业、亲属流离而被买卖为仆隶的男女,都放任归乡。
熙平二年(517年)正月,大乘势力残部又于瀛州起事,叛军直接攻入瀛州的州城,瀛州刺史宇文福之子宇文延“率奴客战,死者数人,身被重疮”,最终将“大乘”余党消灭。
“大乘寇乱之后,加以水潦,百姓困乏”。北魏朝廷为应对这一情况,在熙平二年(517年)正月,胡太后派遣大使巡行四方,询问民间疾苦,体恤孤儿寡母。同年(517年)十月庚寅,幽、冀、沧、瀛四州发生大饥荒,胡太后遣尚书长孙稚,兼尚书邓羡、元纂 等巡抚百姓,开仓放粮,赈恤百姓。同月戊戌,光州发生饥弊,胡太后亦遣使赈恤。
大乘之乱后,北魏胡太后诏令全国各个州镇城隍对佛教僧人斋会聚集严加看守,及时拘捕散播反动言论的佛教徒,从而有效地规避了佛教徒武装叛乱现象发生。
同时,胡太后还下达《禁私度僧令》,将度僧权从寺院收归国有,严格限制度僧数量,规定每年官方度僧大州限额三百,中州限额两百,小州限额一百,地方官员必须精挑细选,不得滥竽充数,若选取品行不端的人剃度为僧,以违旨罪论处,刺史首要坐牢,太守、县令、纲僚节级连坐,维那流放到五百里外的异州为僧。从今以后全国所有奴婢都不许剃度出家,诸王及亲贵,不得奉请诸佛。有犯者,以违旨罪论处。如果有僧尼为他人奴婢剃度的,也流放五百里外。
当下僧尼大多养育亲戚和熟人的奴婢或子女,年龄大了就私度为弟子,从今开始一律禁止。有违犯者,强令其还俗,被其收养者都令其回归本家。寺主私度一人为僧,就将其流放五百里以外,私度二人就流放千里。私度的僧尼,皆是因为三长觉得罪不会牵连自己。从今有一人私度,三长也都以违旨罪论处,邻长为首,里长、党长各相降一等。如果一个县私度之僧达到十五人,郡达到三十人,州镇达到三十人,其长官全部免官,僚吏节级连坐。被私度的僧尼,全都发配到当地州府充当下等仆役。
与此同时,胡太后登顶嵩山,下诏废除各种不合礼制的祭祀,焚毁各种不是正统的杂神神像。
熙平二年(517年)正月,北魏胡太后又派遣大使巡行四方,黜退全国各地昏愚的官员,晋升贤明的官员。
胡太后临朝期间,经常亲自在朝堂策问州郡计吏(全国各州郡掌簿籍并负责上计的官员),一时朝纲整肃。
北魏在地方上置有上计吏,当上计吏来到京师洛阳时,需向朝廷汇报本地治理情况,接受朝廷质询。上计制度在胡太后临朝时期继续发挥着考课地方官员的作用,对隋唐的朝集使制度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熙平二年(517年)九月,胡太后下诏称“察讼理冤,实维政首;躬亲听览,民信所由。”然后表示,每月十五日,自己都将出宫亲自处理滞留的冤案。并派人到远近地方宣传,使各地百姓知悉。
胡太后还为此下令制造申讼车,此后时常乘坐申讼车从云龙大司马门出宫,来到洛阳宫城西北的千秋门,以接受投诉的冤情。
到了神龟元年(518年)八月,北魏胡太后针对冤案繁多、刑罚繁苛的现象,下诏:“京师洛阳在押的囚犯,死罪以下的都减轻一级刑罚”。
胡太后为了提高女性地位,将顿丘长公主(琅邪公主)与常山公主一并拜为女侍中。而胡太后的妹妹胡玄辉,也被她拜为女侍中。
大臣于忠的妻子是中山王尼须的女儿,颇懂诗书,胡太后也拜她为女侍中。北魏女侍中起着沟通内外朝的作用,而胡太后临朝时期,身边的几位女侍中作用至关重要,朝臣做出的决定必须经过她们的审核,提出建议以供胡太后参考。
胡太后下诏为女侍中加貂蝉,使女侍中的服制与外朝的正规侍中(宰相)相同。
学者指出,此举体现了北魏胡太后为当时女子争取与男子同等权利和地位的意识。
貂蝉,也就是金珰,“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之任”,李贤注解道:“珰以金为之,当冠前,附以金蝉也。”附蝉为纹的金珰在两晋南北朝时也颇为流行。于是,北魏后期女侍中位高权重。
后来,元澄上表对北魏孝明帝元诩进谏说:“北魏高祖(孝文帝元宏)、世宗(宣武帝元恪)时期皆有女侍中的官职,但没有缀金蝉于象珥,极鼲貂于鬓发。妇人穿男子之服,至阴而阳,所以东晋才被刘裕篡国,请收回前诏。”孝明帝元诩听从了他的建议。
为了打压豪门,约束宗室外戚。胡太后又主动替孝明帝元诩选妃妾,将博陵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的名门贵女纳入后宫。但灵太后却故意打压她们,让这些贵女们只能屈居于低等的世妇之位。很多人对此感到不满,向朝廷申诉,结果全部遭到胡太后的责罚。
北魏神龟二年(519年)九月,胡太后诏告太尉掾兼中书舍人杨昱,声称:“皇帝年幼,朕总揽万机,然而朕德行浅薄不能感化姻亲,他们在外面的作为让人不满,卿若有所见闻,千万不要隐瞒”。杨昱上奏扬州刺史李崇装载五车货物、恒州刺史杨钧打造银制食器十套,一并送给了胡太后的妹夫元乂。胡太后遂召见元乂和妹妹胡玄辉,责备他们。
虽然有如此德政,但是胡太后好大喜功,大兴土木。胡太后下令命人在京师洛阳建造起永宁寺、太上公寺等佛寺,工费不少;而外州各造五级佛塔。百姓疲于土木之功,金银之价为之踊上。
在熙平元年(516年)的时候,胡太后又扩建龙门石窟,“作石窟寺于伊阙(龙门)口,极土木之美”。
胡太后又命内外添筑寺塔,竞尚崇闳,特派使臣宋云,与比邱僧徒。慧生等人,往西域求取佛经,西行约四千里,度过赤巅,乃出魏境。再西行历二年,至乾罗国,始得佛书一百七十部而还。其时交通不便,所以有此困难。胡太后分供佛寺,设会施僧,又糜费了无数金银。诸王贵人,宦官羽林军,迎合意旨,各在洛阳建寺,所费不资。且因奢风传播,习成豪侈。高阳王元雍,富甲全国。
胡太后初次临朝期间,北魏“累世强盛”,东夷、西域贡献不绝,又设立互市以致岭南货物,出现了“府库盈溢”的现象,新进贡的货物无处可放。于是,神龟二年(519年)胡太后来到府库中收纳绢的地方,命令王公、妃嫔、公主以及随行1百多人各自取走一些绢,凭力气扛绢。于是,多的扛了超过二百匹,少的也扛有一百多匹。尚书令、仪同三司的李崇以及章武王元融,由于扛的绢太重,摔倒在地,李崇伤到腰,元融伤到脚,胡太后认为两人太贪心,于是夺走两人的绢,让他们空手离开,时人都嘲笑二人,说:“陈留、章武,伤腰折股。贪人败类,秽我明主。”
而长乐公主只取了二十匹绢出来,时人称赞她的廉洁。侍中崔光只取两匹绢,胡太后认为太少了,崔光说:“”臣两手唯堪两匹。”众人皆惭愧。
河间王拓跋琛,乃是北魏文成帝拓跋浚之孙。与元雍斗富,厩畜骏马十余匹,俱用银为槽,窗户上装璜精美,相传为金龙吐旆,玉凤衔铃。宴会酒器,有水精峰、玛瑙碗、赤玉卮等,统是绝无仅有的珍品。曾经夸语僚友道:“我不恨不见石崇,晋人。但恨石崇不见我。”当时传为异谈。
试想宇宙间所出财产,地方上所供赋税,本来就有一定数目,不能凭空增添,亏得北魏历朝皇帝,按时节省,方才代有余积,熙平、神龟年间,府库颇称盈溢。偏经这位胡太后临朝,视若粪土,浪用一空。他如宗室权幸,虽然由祖宗积蓄,朝廷赏赉,博得若干财帛,但为数也属不多,要想争奢斗靡,免不得贪赃纳贿,横取吏民。一班热衷干进的下属官僚,蝇营狗苟,恨不得指日高升,荣膺爵禄,所以仕途愈杂,流品益淆。
小说中有此大议论,益增光采。
征西将军张彝之子张仲瑀,独上封事,请量削选格,排抑武人。
羽林虎贲各军士,得此消息,立时集合千人,来到尚书省诟骂。省门急闭,乱众抛瓦掷石,闹了片时,便趋诣张宅,把张彝父子拖出,拳打脚踢,几乎体无完肤。一面纵火焚宅,张仲瑀兄始均叩头乞恕,被乱党提掷火中,烧得乌焦巴弓。张仲瑀奄卧地上,贼疑为已死,不加防守,他得忍痛走免。张彝气息仅属,再宿即死。
胡太后闻变,慌忙派官宣抚,但收捕乱首八人,斩首伏辜,余皆不问。且下诏大赦,并令武人得依资入选。适怀朔镇函使高欢至洛阳,函使谓函奏往来之使。看见张彝死状,还家散财,结交宾佐,或问为何意?高欢答道:“宿卫军将,焚杀大臣,朝廷不敢穷究,政事可知,私产怎能守呢?”
乱世枭雄,类具特识。
高欢,字贺六浑,原籍渤海郡蓨县(今河北省景县),出身于北魏六镇之一怀朔镇(今内蒙古自治区固阳县)兵户之家,世居北边,生活习俗逐渐鲜卑化。高欢六世祖高隐曾任晋朝玄菟郡太守,五世祖高庆、高祖高泰、曾祖父高湖均仕慕容氏燕国;曾祖父高湖在慕容宝亡国时,投降北魏。祖父高谧,官至北魏侍御史,因犯法被流放到怀朔镇。到父亲高树生(《北齐书》误记为高树,墓志证实其名为高树生)时,高树生又是个不事生产、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弟,家世已经没落。
高欢出生时,母亲韩期姬就去世了,他是由姐姐常山君高娄斤和姐夫尉景抚养长大的。由于自小生长于边镇,周围都是鲜卑军人,高欢成了鲜卑化的汉人。
高欢身高八尺(约1.88米),《北齐书》里说他「目有精光,长头高颧,齿白如玉。
当时有富人娄氏女,看见他状貌英俊,身材魁梧,愿嫁他为妇,于是得资购马,报效镇将,充做函使。后来便是北齐始祖,事见下文。志北齐之所自始。
北魏尚书崔亮迁掌吏部,因官不胜选,特创立停年格,不问贤否,只论年限,虽为杜绝幸进起见,未始非权宜计策;但是贤能或因此负屈,庸才反循例超升,选举失人,实自此始。
洛阳令薛琡,一再辨谬,终不见从,就是崔亮的外甥刘景安,贻书劝阻,崔亮亦不从。寻且以国用不足,减损百官俸禄,四成中短少一成。任城王元澄,谓不如节省浮费,较全大体,胡太后置诸不理,恣肆依然。
当时有个称作宝公的僧人,人们也不知他老家是什么地方的。虽然他相貌丑陋,但是知识非常通达,能通晓过去和预见未来三代的事。说的话像谶言符咒,无法理解,事后则被证明句句属实。当时胡太后听说后,请他入宫,给与钱财并且宴请,然后问他世事的结局怎样,宝公则抓一把米给鸡,嘴里发出“尔尔朱朱”的唤鸡声,当时人们都不解其意。胡太后问不出所以然,只得送他出宫。
宦官刘腾恃功怙宠,由太仆迁官侍中,兼右光禄大夫,干预朝政,卖官鬻爵。胡太后不加禁止,反擢升刘腾为卫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唯清河王元怿,用法相绳,不肯容情。
吏部请授刘腾之弟为郡守,元怿搁置不提,还有散骑侍郎元爰,超擢至侍中领军将军,骄恣不法,亦为元怿所裁抑。元爰与刘腾共嫉怿如仇,暗中图谋报复。
龙骧府长史宋维,由元怿推荐为通直郎,浮薄无行,元怿常加戒饬。元爰乘隙召宋维,用利相诱,使告元怿有谋反情事。胡太后与元怿通情,更兼元怿实无反情,一经案验,全是出于冤诬。清河王元怿当然无罪,宋维照例反坐。元爰亟入白胡太后道:“今若诛杀宋维,他日果有人真反,何人敢告!”
胡太后听了元爰之言,也是觉得有理,乃停止黜宋维为昌平郡守。元爰与刘腾更日夜密谋,料知元怿为胡太后所宠幸,非是用釜底抽薪的计策,断不能独除一元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计划把胡太后幽禁,方好任所欲为。
当下他们使主食胡定,进宫报告魏主元诩,伪言元怿将进毒,贿臣下手,臣不敢为逆,故即自首。魏主元诩年方十一岁,究是儿童性质,容易被欺骗,遂嘱定转告元爰,速图去害。
是年为北魏神龟三年,序值新秋,爰魏主御显阳殿,刘腾关闭住永巷门,杜绝胡太后出路,元爰独召元怿入宫来见。元怿至含章殿后,又为元爰所阻,不令元怿进入。元怿大声道:“汝欲造反么?”
亦怒叱道:“爰不敢反,特欲缚汝反贼。”元怿再欲抗辩,已由元爰指挥宗士,牵住衣袖,逼迫他进入含章东省,令人监守。刘腾称诏召集公卿大臣宣布元怿罪状,议定将元怿按谋反罪处置。大臣们惧怕元乂,无人提出质疑,只有仆射游肇不同意。
元爰、刘腾毫不理睬,竟入宫报告魏主元诩,谓公卿一同建议诛杀元怿。魏主元诩有何主见,含糊许可,当即下令将元怿处死,并诈为胡太后诏敕,自称有疾,归政嗣君。
遂将胡太后幽锢北宫,宫门昼夜长闭,内外断绝。刘腾自执管钥,连魏主元诩都不得入省,只许按时进餐。胡太后不免饥寒,私自泣叹道:“养虎遭噬,便是我今日所处了!”
此时尚非真苦。
是时任城王元澄已殁,元爰与太师高阳王元雍等,同掌朝政,改元正光,元爰为外御,刘腾作内防,魏主元诩呼元爰为姨父,政由元爰所出。高阳王元雍等亦只能随声附和,不敢相违。
正光元年(520年)八月,游肇因为清河王被处死,愤愤不平,郁抑而去世,享年六十九岁。北魏孝明帝元诩下诏给予东园秘器、朝服一套,赠帛七百匹。孝明帝元诩在朝堂举哀。追赠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号文贞公。
朝野听闻元怿被杀,统皆丧气,胡人为元怿剺面,计数百人。
(剺面意思就是以刀划面。本指古代匈奴、回鹘等族遇大忧大丧,划面以表示悲戚。后用以表示诚心和决心。)
独有诗讥元怿道:
含章受刃似冤诬,笔伐难逃古董狐;
自古人生终有死,为何被胁作淫夫?
已而由相州递入急奏,请朝廷诛杀元爰、刘腾,且将起兵讨罪。
究竟相州是何人主持,待至下章节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