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琛低头闷笑，“除了那句否认之外，我还听说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跟我做朋友的。”
“你知道小时候的我最怕别人的‘可怜’，我能接受你不喜欢我，但如果连我们之间的友谊都是施舍，那是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没有！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徐嘉予愤怒地一拍桌子，“噌”地站起身。
林墨琛望着面前脸色通红的徐嘉予，恍惚间想象到了在那个下着暴雨的下午，她当面言辞凿凿，指责朱老师的模样。
他拉过她的手，紧握，“老婆，你知道的不是吗？小时候的我敏感，胆怯，我根本没听到你后面说的话就跑了……”
“处在青春期的少年自尊心极强烈，他们特别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可和尊重。也因此让他们的自尊心也变得异常脆弱，常常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感到受伤和委屈。”
“时隔多年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幼稚，可对于十五岁的林墨琛来说，那的确是耻辱。我坐在操场边，一边气你说出那样的话，一边又渴望你能来找我，可我等到放学你都没有来。”
林墨琛说到这里突然笑出了声，“那时候的我可真傻啊，我甚至还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跟你做朋友了，可看着你垂头丧气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我的“恨”意立刻就烟消云散了，说来可笑，那份“恨”意甚至都没能持续过一个小时。”
“那时的我‘恨’你不喜欢我，‘恨’你对我友情的施舍，可是你呢？总是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我，问我为什么不理你了，可你要我怎么说呢？我只能学着忍住想见你的心，远离你，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控制住想念你的心。”
“也就是从那之后我才发现，我是多么怀念你说，‘林墨琛，走，我们回家’。”
“再后来大了点，我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恨’，而是执念。”
林墨琛根本不给徐嘉予插嘴的机会，一口气说完后又长舒了口气，眉间的褶皱渐渐舒展开，嘴角也浮现出抹淡淡的，像是自嘲的笑。
那一瞬他仿佛卸下了肩头沉重的负担，抬手将她揽入怀中，“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也都刚刚好。”
徐嘉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有些惆怅，虽然早知道林墨琛先暗恋她，但听到林墨琛如此将自己的真心剖开自，将当时的心情诉说给她听，又有些莫名的欣喜。
“你总是这样，什么话都放在心里！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呢？”
徐嘉予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哽咽了。
林墨琛笑了，“你说过我们之间不会再有隐瞒和欺骗，以后再也不会了。”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震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一起。”
听到这句话，徐嘉予感觉些天来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酸涩的潮水，涌上眼眶。
感动的同时她也发现了林墨琛的故意。
故意将过去的事情敞开，借故取得她的怜惜，然后再去谈有关她脑袋里瘤子的事情。
徐嘉予随手擦了下眼睛抬起头，倔强地指了指自己的头。
“林墨琛，你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我脑袋里有垂体瘤这件事情，你为什么要隐瞒呢？”
林墨琛叹了口气，他最担心，最不想面对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比起少年的自尊心，这件事情才是梗在二人之间的爆点，所以他才会主动提及那件事，想让徐嘉予看在他苦恋十年的份上，原谅他的做法。
“因为瘤子是良性的，没有开刀的必要。”
徐嘉予一下子就炸了，“可瘤子长在我脑袋里，我有知情权，你不应该向我隐瞒。”
“是，我承认这点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林墨琛看似道歉态度良好，可徐嘉予却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隐约感觉到林墨琛不想让她把瘤子处理掉。
于是她直接开口表达了诉求。
“我想进行手术，把瘤子拿掉。”
“不行！只要开刀，那么就有损伤，就有风险！”
林墨琛也站起身，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否决了她的决定。
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下巴的线条比平日更加紧绷。
那是一种徐嘉予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深深的、化不开的无奈。
仿佛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果然。
“为什么？我生病了，脑子里长了颗瘤子，有病就应该治病，林墨琛你是医生，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可是瘤子并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垂体瘤是很常见的良性瘤子，很多人带它生活了一辈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病。老婆，只要开刀……”
“林墨琛！”
徐嘉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只要开刀就有风险了，我不是那个阿姨，我才三十岁！瘤子长在我脑袋里，我无时无刻都在在意它的存在，它已经非常严重的影响了我的生活！”
“你也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即使你不同意我也要去把它拿掉，我不信h市就你一个神经外科的医生。”
徐嘉予说完愤怒地推开了挡住出路的林墨琛，气冲冲跑出咖啡厅，林墨琛下意识追了出去，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林主任，请留步。”
咖啡终于端上了桌，而此刻坐在林墨琛面前的却是张颖和她的小女儿。
林墨琛眉头微皱，抬手看了眼时间，“张主任，不知道你叫住我有什么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太太刚刚离开，我必须找到她。”
外号“铁女”的张颖张主任竟然兀自笑了笑，“林主任还记得你上回说过‘医学技术’和‘人文关怀’是医学的两翼’，这句话吗？”
林墨琛明显一愣，有些错愕的抬起头，“张主任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