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辰这一趟进来，目的其实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可以先出去交任务。
不过刚才在那个清洁员的口中，打听到了一个让他感觉兴趣的消息，于是他打算再过去看看。
至于那三个清洁员，都是同一个家族里的人，算不上什么核心人物，互相之间就是个表兄弟的关系。
这些清洁员家族多的能有个三四百人，少的也有一百多人，而且为了便于管理，他们内部甚至有类似分封的“辖区”概念，基本掌握了辖区内的生杀大权。
清洁员虽然的确常年居住在地下，但是和清道夫不同，基本每个家族在地面上都有房产，通常是一整栋公寓，或者一片生活区，供家族里的人回到地面的时候居住……只不过比起能够自由自在的地下，愿意待在地面上的人并不多。
这些清洁员家族的成员通常都会上昂贵的贵族学校，有不少的成绩还非常不错——在他们家族内部也是分了不同的等级，只有那些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从父辈的手里继承“工程师”的职位，否则就只能算是普通清洁员。
刚才见到的那三个，都只是普通清洁员。
这里也不是说普通成员就没有钱赚了，毕竟掌握着地下这么一片无法监察、又极其广阔的区域，这些家族成员通常也有一些额外的业务，比如黑市走私、人口买卖、情报贩子等等，偶尔还会有一些奇思妙想。
“应该是在……这边。”
陈辰在一个岔路口，指了个方向，然后就走了进去。
……
下水道里的黑暗是粘稠的，仿佛某种巨型生物腐烂的内脏。
几个身影在这片黑暗中出现，他们身处一片相对干燥的金属平台上，下方是宽阔但污浊的水流。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各式各样的战术装备，基本都来自那些军工企业的高级产品线，甚至包括他们手里的枪，也多是定制的款式，有着各样的配色与装饰雕花。
几名穿着着厚重装甲的护卫，如同铁塔一般守护在这群人的周围，沉默无声，确保着这些贵客的绝对安全。
他们的呼吸通过面罩滤器传出沉重的“嘶嘶”声，在这片空间里格外清晰。
“老规矩，点数计分。”
其中一个人拍了拍自己手上那把雕刻着繁复荆棘花纹的步枪，他的声音经过面具处理器变得低沉失真。
“脑袋五分，身子两分，四肢一分……输了的，下次负责买单。”
“嗤。”旁边的另一人轻笑了一声，“就这个啊，伯爵？”
“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被称为“伯爵”的人扭头瞥了他一眼。
“把你那把【夜莺】也押上吧。”那人指了指伯爵手里的枪，“作为赌注，我也可以把我这把【手术刀】押上去。”
“我要你那破枪干嘛，金刚？”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那种土了吧唧的霰弹枪，挂家里都嫌掉价。”
“嘿，你……”
金刚正想嘴上反击，剩下的最后一人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吵死了，要吵你们到私聊频道去吵。”
最后这一名被称作“少爷”的人摸了摸自己手里的猎枪，然后扭头看向旁边那个带着鸟嘴面具，穿着白色西服的人：“还要多久？”
那西服人似乎是主持人，他微微躬身，不紧不慢道：“诸位尊贵的客人，猎场已清空，‘猎物’也已投放。共计二十个单位，祝你们……狩猎愉快。”
平台边缘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金刚”第一个狂笑着跃下平台，沉重的身躯砸进齐膝深的污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第二人则优雅地多，缓慢从旁边的楼梯下去。
“伯爵”对“少爷”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也消失在下方错综复杂的管道阴影中。
少爷发出一声嗤笑，打开了自己头盔上的拍摄装置，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冰冷的污水瞬间浸透了他的战术裤腿，他打开头盔上的强光战术灯，一道光柱刺破黑暗，在水面、锈蚀的管道壁和凝结的油污上晃动。
身后传来两声落地声，是派遣给他的护卫，不过他对这两人颇为不耐烦。
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闲聊，夹杂着枪声。
“啊哈哈，我看到一个瘸腿的，是我的了！”金刚高亢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猎枪轰鸣。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啧，两分。”
“你那破枪法，就别总想着跟别人赌斗了。”伯爵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是几声枪响，“……五分。”
“切。”金刚的声音格外不爽。
少爷不屑地冷笑了一下，端着枪，接着在这管道中穿行。
他不紧不慢，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声响，污水哗啦，远处隐约有惊慌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
他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笔直地向前走去，在经过一条岔路的时候，先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然后突然一下转身，灯光扫过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那双惊恐的眼睛被强光晃得睁不开，发出一声尖叫之后，便连忙转身向后跑去。
少爷没有立刻开枪，只是先调整了一下站位，同时让灯光始终锁定在那个在泥潭里艰难爬行的身影背上，然后举起了枪，摆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站立射击姿态。
“找到……一个。”
他在频道里轻声说，然后扣下扳机。
砰！
枪口的火焰在这漆黑的管道内一闪而过，这一枪并未直接击中那个爬行的身影，而是打在了水里，那身影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想要往更深的黑暗里钻。
“啧，失手了。”少爷故作遗憾，再次瞄准，这次打中了对方的小腿。
“啊——！”惨叫声在管道中回荡，格外凄厉。
“一分。”
他缓步上前，看着那身影抱着腿在污水中翻滚哀嚎。
赢不赢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狩猎本身对他来说要有趣得多。
耳机里，金刚还在喋喋不休：“妈的，又跑了一个，滑得像泥鳅！伯爵你多少了？”
伯爵的声音传来：“九分。”
“妈的，这么快……诶？”
又是一声枪响。
“靠，又打偏了。这个怎么这么快？”
“那些下等人比地精动作要快，还是吃得太饱了。”伯爵嘀咕了两声，又咧嘴问，“诶，医生，你老不开口，不会是到现在，还一个都没找到吧？不会吧？”
频道里并没有传来回答。
“喂？”伯爵又呼喊了一声。
“怎么了？”少爷在频道里问道，但也只有他问了。
他感觉有些奇怪，通常情况下，金刚这时候应该也会出来嘲讽两句才对。
“金刚？”他皱着眉头呼喊了一声，没有得到金刚的回答，然后立即切到了主持人的频道：“乌鸦，金刚和医生呢？”
这次连作为主持人的乌鸦也没有回答。
此时跟在少爷身边的两名护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立即开始在频道里呼唤他们的同伴，但是除了伯爵那边之外，没有回答。
一种低频的、仿佛巨大肺叶呼吸的杂音，在频道背景里若有若无。
“金刚！回话！别装神弄鬼！”频道里伯爵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医生！还有乌鸦！你们都……那是什么？”
“怎么了，伯爵，你看到什么了？”少爷连忙问道，然后他就听到频道里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着两声枪响，频道内彻底陷入了死寂之中。
少爷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猛地回头，强光扫过身后的通道，除了警戒着周围的两名护卫，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滴答的水声。
他又将头转回来，头灯再次扫过两人……
在这刹那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浑身汗毛炸起。
少爷再次将头灯对准两名护卫，就见这警戒着不同方向的两人里面，其中一人的颈上，头颅已经消失不见，血液像是喷泉一样喷出来，身体则在软软地倒下。
另一名护卫此时也发觉了不对劲，连忙转向少爷这边，但还没等他说什么——
噗！
他低下头，一柄惨白的刀刃，正从他的胸口透出来，上面沾着他的鲜血。
少爷此刻想要大叫，但是所有的声音都被压在了嗓子里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刀刃向上滑动，像是切开一片豆腐一般，将眼前的那名护卫从中间切成了两半。
从那护卫倒下的躯体后面出现的，是一个狰狞的轮廓。
少爷这才终于大叫一声，扭头就没了命地跑，但是在他的眼中，却只看到一个无头的躯体在往前跑了几步，就与他一起栽进了污水里。
咕噜噜的流水声，霎时间充满了摄像头的收音器。
接着，在摄像头的视角里，又重新离开了水面。
陈辰颇为嫌弃地用手捏着这个脑袋，关掉了他头盔上的拍摄装置之后，两三下把这摄像机拆了下来，脑袋就随便丢进了水里面。
然后看着摄像机，摸了摸下巴。
“放出去吗……放出去吧，不然白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