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狗命哪比得过人命
沈应肆他们刚一离开，由于饥饿走得慢一些的村民终于爬上了山。
他们倒在地上饿得没有力气，揪着枯草就着积雪往嘴里塞，甚至有两个人饿得要昏迷。
有人耳尖听到一声铃铛的声音，他踉跄着走到石头后面，看见了一只睡得安稳的狗。
“这、这有条狗！”
众人瞬间围了上来，原本饿得要昏迷的人也爬了过来，饿狼般盯着还在安睡的狗。
小狗的窝铺着厚厚的棉絮，身上穿着小棉袄，盖着小毛毯，狗脖子上戴了个金铃铛。它的屋子宽敞又漂亮，前面的金碗还装着几根肉骨头。
这哪是一只狗呀，这是天生的神犬吧。
这世上怎么还能有狗活成这样，怎么可以有狗活成这样！
他们活得连狗都不如！
说实话，他们有些嫉妒这条狗了，一条狗而已，凭什么过得比他们好！凭什么！
人们开始争抢起狗碗里的食物，这一下便将二爷惊醒，它站起身来朝他们大叫。
“汪汪汪汪……”
人们后退几步，可视线仍然不能从它身上离开。
“汪汪汪……”
人们咽了咽口水，有人提议：“要不我们把它吃了。”
这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许大娘率先跳出来反对，“不行！这是小江的狗，她可喜欢她的狗了，我们还是离它远点。”
认识温梨的几个人也犹豫着道：“对，小江他们出去杀妖，要是我们把她的狗吃了，她会生气的，还是等她回来再说。”
“他们是去救我们的，我们还是不要这么做……”
对于这些劝说，饿得快疯的人根本听不进去，他们脑子里想的是他们要饿死了，他们要活着，他们要吃东西……
“这、这只是一条狗而已，他们还能杀了我们不成。”
“怎么可能，狗命哪比得过人命？”
这半年来，饿死的人根本就数不清，别说养的牲畜了，就连吃人的也不少。
所以养得再好的狗也不能越过人去，人要先活，人命比狗命贵。
一个人冲上去后，除了原来那几个其他人也全都冲了上去。
小狗拼命挣扎，叫声变得尖锐，显得凄厉。
“汪汪汪汪……”
“不要动它！你们……”
“你不吃就别多管闲事……”
场面变得混乱，各种声音掺杂，直到小刀划破，鲜血流出，有人竟然直接咬了上去，吃起了生肉。
小狗的叫声变得微弱而凄惨……
“都别急，我们，我们把它煮熟了吃……”
“对，煮熟了吃，那样会更好吃……”
许大娘急得团团转转，她是知道的，小江对她的狗有多好。
“你们快住手吧，小江可能真的会杀了我们。”
“那我们就吃快点，反正那么多妖他们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等他们回来了，就说是狗自己跑了，或是被妖怪抓走了。”
现在占着温梨和沈应肆建的院子的男人说道：“对！就算发现了她也不会因为一条狗杀我们，我们好好道歉，她会原谅的。她是捉妖师嘛，很善良的。那日不但没抢我房子，还给了我们一点粮食呢。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怪我们的。”
听了他这话，人们的动作更急了，见劝说无果，许大娘只能自己躲到树后面，默默祈祷。
“畜生生来就是要给人吃的！他爹的，还戴金铃铛，呸！”
“畜生就是低贱！一只狗还吃不得了？笑话”
“畜生可不能跟人比……”
*
他们把二爷埋在了山顶上，埋在了大树下。
温梨背靠在二爷的墓碑上不发一言，不吃不喝。沈应肆只能陪在她的身边帮她遮挡风雪。
气氛变得悲伤又奇怪，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日出之时突然下起了大雪，山下似乎来了一群人，他们来到这里寻找亲人。
他们虚弱地喊着，爹、娘、儿子、儿媳、哥哥……
有几个人先爬上了山顶，撞见了满地的尸体。
他们张大嘴巴，眼睛睁大，十分惊恐，还未尖叫出声，脖颈喷出鲜血，直直地倒在地上。
沈应肆走过去低头看向山下，那些用木棍作为拐杖的艰难爬上山的人，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
有老人、孩子，残着腿的人还有拖着病躯的许大叔……
他杀得毫不留情……
杀完人，他回头撞上温梨的目光，她终于舍得把脑袋从膝盖上抬起，舍得看他一眼了。
可这一眼是彻底绝望的一眼。
她的眼里，沈应肆的脸上身上全都沾满了人的鲜血，那个救人救世的活菩萨，那个白衣胜雪的天神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她害的，可她不是来救他的吗？
温梨颤抖着声音问：“沈应肆，你杀人了？”
沈应肆走到她面前，“阿梨，我们永远离开这吧。”
“沈应肆，你杀人了。”
温梨的眼泪滑落，她伸手想擦过他脸上的血迹，可抬手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沾染着鲜血……
一个双手沾满血的人只会弄脏别人。
最终她的双手无力地垂下，眼泪无声滑落，她低下头躲开沈应肆的目光。
“还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阿梨，我们快点离开吧。”
沈应肆抓紧温梨的手，想要带她离开，可温梨却是用力将他的手挣脱开摇了摇头。
沈应肆看着她藏在后面的手，可她使劲低着的头，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无力地将头垂落，流了一夜的泪水再也滴不出来。
他们僵持了许久，久到她从悲伤中挣脱出来，久到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久到已是午后，又有人爬上山来寻找亲人，他们见着地上的尸体吓得转身逃离。
“啊啊啊啊……”
“救命啊……杀人了……”
“快跑……”
这一次沈应肆没再有动作，他只是挡在她面前。
“阿梨，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带着官兵过来。昨日杀了那么多妖，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妖魔那边也会派不少妖过来。我们离开吧。”
沈应肆说完，温梨并没有任何动作，过了一会，才听到她的声音。
“沈应肆，我要离开你，现在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阿梨，我不会离开你。”
听到他的回答，温梨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披风扔下，拍拍身上的雪。她走过去从一个尸体的手上拿回属于二爷的金铃铛。
轻轻摇晃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她将铃铛收好，将手腕上的手环取下，扔在地下，她全程背对着他，没有看他一眼。
“这破东西还给你。”
她抬脚就要往前走，手又被人拉住。
温梨无奈叹气，语气怜悯：“沈应肆，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人真的特别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