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不完的雨。
谜亚星再也没有见到她。
他晕了过去，再睁开眼面对的是陌生地方的陌生暗黑族。
她的着装和其他人大相径庭。
应该很得到芮卜姒的重用。
“很抱歉先生，魔主大人交待过，在未查清您的身份之前，您不可以离开这里。”
声音温柔，语气冰冷。
不应该形容为冰冷。
她的声音没有感情，和他见到的芮卜姒很像。
“你是？”
她没有给出回答。
照顾他的仆人说，这个人是许今朝，这里的下一任管家。
现下是和历763年，距离他的“失踪”，有着两百二十九年的时光。
两百二十九年。
跳跃的数字对他眨眨眼，时间流逝之迅速，像观察者对正困在时间中的人所生出的妄想进行狠狠嘲弄。
大脑自他清醒开始飞速运转着，得到一些答案并不难，但他有意将所有疑惑按捺，就像过去的很多次。
他什么也没有想。
黑夸大战自暗黑大帝重现宇宙开始起算，持续两百四十五年，在和历769年结束。
现下正是打得火热。
仆人应他的要求给他带来了一些书。
并不当下的杂志记载暗黑大帝在和历556年险些被夸克族暗害，好在上天庇佑，暗黑大帝如何本领高强云云。
靠近当下的杂志记载着740年极光星发生爆炸，夸克族对此蓄谋已久，才能第一时间清理弥散在宇宙中的极光辐能，收留无家可归的极光族。
索利族似乎已经被完全遗忘。
这很好理解，索利族换了一任大长老后本就开始行事低调，索利族人又在这片宇宙中消声觅迹太久。
“为什么会没有任何德斯蒂安的消息？”
噢，对了。
暗黑族对疗愈系的轻视并不局限于自己人。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他经过没有露面的芮卜姒的许可，见到了卡林顿。
管家先生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做事还一如既往不疾不徐。
陌生时间一个稍微熟悉些的人出现在眼前，谜亚星闷在房间里除了翻阅过期杂志什么也不能干的憋闷烦躁心情略微好了些。
“谜亚星大人，”卡林顿笑着打招呼，“您还是一样年轻。”
从卡林顿的视角，他在两百多年前误入河边的魔法阵骤然消失，又在两百多年后，从魔法阵中出来。
没有对该魔法阵的详细介绍，也没有关于他为什么进去又怎么出来的疑问，更没有对他一成不变的外貌感到困惑。
系统对这一切不合理进行了草率补充。
也是。
这个世界很快就要结束了。
用不着费心思。
“魔主大人对您会再次出现早有预感，近一个月大帝没有任务安排时她也要往外跑，小今朝说她总是对着河水发呆。”
大事上她的预感总是很准。
这一点谁都知道。
敲门声将谜亚星的视线吸引过去，但没有打断卡林顿说话。
在卡林顿做了个手势后，门边的人看了他一眼，安静等待。
谜亚星知道她是许今朝，仆人们大致说过她的故事。
被芮卜姒捡到，从一个小傻子变成了冰坨子。
“大人她很想你。”
“那她……”
“发生了很多事，谜亚星大人，您离开的时间太长了。也许现在并不明显。等再过上段时间就会发现……您离开的时间太长了。”
卡林顿反复强调着，说话间带着浓浓的叹息，似乎想透过这些叹息将一切传达给他。
那面上难掩的无奈与忧伤，谜亚星不由得想到了雨幕另一边她的毫无生气。
是……暗黑大帝做了什么吗？
他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说了一会话的时间，老人明显精力不济。
何况还有人有要紧事找她。
卡林顿撑着手杖站起来，门边候着的人连忙来扶他。
谜亚星又被许今朝瞧了一眼。
“卡林顿先生，”许今朝小声说着，声音是不同于面向其他人的尊重与柔和，“外面有个人等着找魔主大人。”
“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她……她想要那些花，冥漠大人留下的花。还想再见魔主大人一面。”
许今朝似乎和口中的“她”很熟悉。
卡林顿也认识。
他想到了冥漠从人类世界带回来的小姑娘，但这显然不可能。
没有魔法能力的人类哪怕天天喝大量魔药水，也活不了两百多年。
他试探性地跟在后面，这些日子以来，头一回没有人拦着他。
看来管家口中的“大人”两字分量很重。
是个熟人。
不止是他们的。
也是他的。
“Kiki……”老师？
雨声掩盖了他的一小声惊诧。
Kiki以他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站在屋檐下，满是祈求。
她的容貌与两百年以后并无差别，对比之下，只是现在看起来更加青涩。
以及气色不及日后。
“我今天就会离开，只是想再搬走些花，那些花没有人照料，很快会枯萎……”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先进来吧。”卡林顿拍拍许今朝的手。
本该会意的人没有做任何事，没有看Kiki，也没有说话。
“湿淋淋的总归不好，”卡林顿叹了口气，“进来喝口热水换件干净衣服吧，魔主大人不会怪罪。”
闻言，Kiki这才有所动作。
她低声说了一连串的谢谢，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被短暂寄养在被人家。
每在干净的地板上踩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她的脑袋便会跟着往下低几分。
她在仆人的带领下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依旧有些湿哒哒的，仆人拿着手帕给她慢慢擦着，她坐在那里，很是不自在。
“老师她……魔主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女巫大人……”
“不不不，不用不用，”Kiki连忙摆手，脸憋得通红，“卡林顿先生，不用再喊我女巫大人了，是我之前年……心智不成熟，抱歉。”
“冥漠大人的事情请您节哀，至于冥漠大人生前种着的花……”
卡林顿说到这里，Kiki猛然抬头，满是希冀。
“那些花已经没有了。”没有等卡林顿接着说下去，许今朝不似卡林顿的温和，直截了当给出结果，第一次看向Kiki。
“种子还剩一点，”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对于当前的Kiki而言有些过分，她的声音带着生硬的柔和，“其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些人很过分，还能剩下种子很好了，我刚刚还在担心花太多怎么办，我一个人又搬不动，巫术也学得不怎么……哈哈，小今……不不，您……我……”
她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许今朝将种子递给了她，也不再说什么。
谜亚星从他们的对话之中明白过来。
冥漠魔主死去不久，正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
Kiki也许是那位人类女孩的后代之一，也许是人类世界仍在继续将同类当作女巫屠杀，冥漠需要一个能够好好照看花的仆人，顺手救了Kiki。
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认识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巫术都是半吊子的芮卜姒担任着Kiki的巫术老师。
在冥漠死去以前，是的。
分明……芮卜姒和冥漠的关系很要好。
然而在冥漠死后，Kiki却表现得这样谨小慎微。
她不该是、也不会是这样的人才对。
他的脑子里浮现她的身影，恍惚之间，本人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芮卜……荒芜、大人。”
已经是短时间内第二次没有控制好情绪，说话不过脑子。
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抬头却撞进她的目光里，很冷。
声音也是：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