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他感受到了一缕微弱、但属于这片土地本身的、古老而沉静的意志。
那是山脉亘古存在的“记忆”,是地脉中流淌的、未被污染的纯净灵机。
当然,这种灵机,一般彻底形成过后会被古代人称之为山神。
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形,倒是说不上。
但,也够用了。
“吾乃龙虎山弟子张若尘,今以至诚,沟通地只,安镇山川,驱邪缚魅……请助我一臂之力!”
他用自己的意志,引导着那缕纯净的灵机,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明灯。
嗡——!
他脚下的阵纹骤然亮起温润的土黄色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厚重、安详、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
光芒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光芒所过之处,躁动的地气开始平复。
空气中那金属锈蚀般的气味逐渐淡化,那低沉的、代表“饥饿”的嗡鸣声也受到了压制。
天坑底部的“魑”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赖以生存的环境正在被改变!
它疯狂地咆哮,试图操控着巨大的石臂砸向张若尘所在的高地,更多的阴影怪物如同潮水般涌来!
张若尘岿然不动,只是竭力的维持着阵法的运转。
他知道此刻是关键,绝不能中断,否则先前所做的一切付出都是功亏一篑。
张若尘分出一部分心神,操控阴阳劫雷在身体周围布下一道环形防御,将袭来的石臂和阴影怪物一一击碎。
这是一场意志与能量的双重较量!
张若尘此时在以一己之力,对抗着整片被污染的山林!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他的脸色逐渐苍白,嘴角再次溢出血迹,维持“镇岳安土地只金章”对心神的消耗巨大,还要分心防御,若非他金丹已成,根基深厚,早已支撑不住。
就在他感到力竭之际,那土黄色的阵法光芒终于触及了天坑核心,如同温暖的阳光融化了冰雪。
“魑”那庞大的、由污秽地气凝聚的身躯,开始剧烈地波动、溃散!
它发出不甘的、绝望的哀嚎,试图重新凝聚,但那被阵法净化的地脉不再为它提供力量源泉。
它的身躯如同沙堡般崩塌,融化成普通的泥土和碎石。
那些被镶嵌在岩壁中的人形轮廓,也随着“魑”本体的崩溃而逐渐模糊、消散,仿佛得到了解脱。
最终,天坑底部的黑气彻底消散,只留下一个布满碎石的巨坑。
那令人窒息的“饥饿”意念,也烟消云散。
笼罩黑石林的诡异“场”消失了。
张若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散去阵法,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恢复平静(尽管一片狼藉)的夜空,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魑”被解决了,但和“乐魅”一样,产生它的温床——那淤积的负面地脉异气,并未根除。
阵法只是暂时梳理和净化了表层,深层次的“病灶”依然存在。
或许千百年后,在特定的契机下,又会有新的“魑”孕育而生。
而且,“魑”与“乐魅”,一者依托地脉实体,一者依托人欲杂念,形态能力迥异,却都代表着某种“失衡”。
这天地之间,类似被遗忘的角落,还有多少?
他拿出通讯器,向指挥点汇报了情况,请求派人清理现场,搜救可能生还者(虽然希望渺茫),并对落岩寨周边地脉进行长期监测。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望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魑魅已现其二,那魍、魉……又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面目出现?
龙虎山秘阁中,那枚封印着“乐魅”的空冥石,内部斑斓的光点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而在更遥远的、人迹罕至的古老水域深渊,一团模糊的、由无数沉溺之念与水脉怨气交织的阴影,悄然蠕动了一下。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此时的张若尘无法得知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
不然哪怕他的身体是铁打的,他也扛不住了。
来之前想过消耗会大,但实在没想过,消耗会这么大。
属实是错估了自己的实力水平。
“看来以后再帮这种忙的话,得多掂量掂量自己了。”张若尘想着。
就像是某些港片电影里面的剧情内容一样,正规军一般出动的很晚,都是像张若尘这样的主角,把一切都解决了,才会自动出来打扫战场。
哪都通不一样,因为哪都通更快一点。
基本上,张若尘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左右,天边远处就响起了直升机螺旋的哗哗声。
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个五六架。
打头的那一架和其他五架的涂装不一样,其他五架是纯黑色,偏偏这一架是红黑相间。
还没等张若尘探查,就听见这架打头的直升机上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若尘道长,需要派人下来接你吗?”
“既然这边的事情解决了,那咱们就去一趟暗堡吧。”
对此,张若尘并没有做出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坐在原地,深呼吸吐纳起来。
或许是上面的毕游龙,见张若尘没有回应,他也倒是干脆,让直升机下降了一定高度后,一手拉开了舱门,双腿微曲就往下跳。
降落点自然是卡好了的,不近不远的,隔着张若尘刚好十七八个身位。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毕游龙的双脚呈半蹲姿势站在地面上。
他随手拍了拍裤脚上面沾染上的灰尘,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试图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二话没说,就朝张若尘走了过来。
“赶早不如赶巧,正巧今日是暗堡半月一次的对外采买日。”
“如果若尘道长没什么事的话,接下来就和我一起走吧!”
“你之前不是说要去暗堡拿一件东西吗?”
“那边该谈的都谈好了,就等你去选了。”
听完毕游龙的话,张若尘缓缓抬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两人足足对视五六秒后,张若尘这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一边起身,一边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冲着面前站着的毕游龙说道:“那就麻烦毕董了!”
毕游龙的性格是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会陪笑的,所以只是面带严肃的,轻轻点了点头。
但两人之间秋毫无犯,仿佛对于他们来说,刚才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简单的交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