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黑暗之中的时候，沈如伸手抓住了时言煜的后领，两人重重撞在轿厢壁上时，指示灯正一闪一闪的疯狂跳动。当金属摩擦的尖啸声中两人缓缓的停下，前面的走廊里渗进的不是预想中的灯光，而是股混合着灰尘与胶水的闷味。
“咔 —— 吱呀。”
似乎是电梯门生锈的合页般艰难地分开，眼前的走廊被笼罩在一片昏黄的雾气里，每一步踩下去都能听见鞋底陷进湿滑地面的声响。墙壁上的墙纸大片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水泥，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地画着无数个箭头，全都指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铁门。
“你看那玩意儿。” 沈如突然低笑一声，用下巴点了点斜前方。
雾气中缓缓飘来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的女人，脖颈以上的位置被个硬纸板盒子取代，盒子表面糊着层泛黄的报纸，用黑马克笔画着两只不对称的眼睛，左眼画得太大，边缘的墨汁晕开，像道淌到下巴的泪痕。她的双手在身侧不自然地摆动，指尖拖在地上，留下道断断续续的水痕，水渍泛着诡异的油光，在雾气里微微发亮。
这个样子似乎有些熟悉了， 但是两个人又有些不同。
“这造型还挺别致，批发？” 沈如吹了声口哨，对着女鬼的方向轻快地招了招手，眼底的顽劣几乎要溢出来，“过来聊聊？时言煜你猜这盒子是快递还是外卖啊？”
女鬼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向前飘，纸盒子脑袋随着飘动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她飘过一盏应急灯下方时，灯光穿透薄薄的纸板，在地上投下团模糊的光晕，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被关在盒子里的活物。
沈如的眼神更亮了，像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他几步跨到女鬼前方，故意挡在她飘行的路线上，甚至还歪着头冲那个纸盒子眨了眨眼：“不搭理人？脾气还挺大。”
话音未落，女鬼的身体就直直地穿了过去。
沈如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随即被阵强烈的寒意取代。那感觉像是整个人被扔进了结冰的湖里，从头顶凉到脚心，皮肤表面甚至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指尖的温度骤降到几乎麻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衣服湿漉漉的，沾着片带着纸浆味的水渍。
“爽吗？” 时言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气温，“这东西似乎没有什么思想，像是什么傀儡。”
沈如啧了声，抬手抹了把胸口的水渍，指尖触到的地方冰凉刺骨：“跟前面那东西到是有些不同，这玩意儿身上的水是从盒子里漏的？” 他看向女鬼飘远的方向，纸盒子底部确实在往下滴水，每滴落在地上，都会激起一圈细小的涟漪，“你说里面装的是脑袋还是别的什么？”
时言煜没回答，只是抬眼看向女鬼的去向。那个带着纸盒子的身影正停在走廊中段的一扇门前，门牌号是模糊的 “304”，门板上贴着张褪色的福字，边角卷翘，露出底下深色的霉斑。女鬼保持着面对门板的姿势一动不动，纸盒子上的黑笔画眼睛正对着门锁的位置，地上的水渍以她为中心缓缓扩散，像一汪正在融化的冰水。
两人望着门牌号，缓缓同时抬头，一瞬间两人像是知道了什么。
沈如也凑了过来，两人并肩站在雾气里，看着女鬼维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几分钟之后，她突然动了，纸盒子脑袋微微转动，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又开始沿着走廊缓慢飘行，指尖拖过地面的水渍，在空气中留下道转瞬即逝的水痕。
“大概三分钟。” 沈如摸了摸下巴，眼底的躁动更盛，“这栋楼的怪东西都爱卡点？”
时言煜瞟了一眼身旁的沈如，目光落在女鬼飘远的背影上，纸盒子脑袋在雾气里时隐时现，像个被孩子丢弃的劣质玩具。“跟着她？” 他率先迈步，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看看下一个三分钟，她会停在哪扇门前。”
沈如紧随其后，鞋底踩过女鬼留下的水渍，发出 “咕叽” 的声响。雾气越来越浓，纸盒子上的黑笔画眼睛在前方若隐若现，偶尔有风吹过，能听见盒子里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着纸板，带着种令人牙酸的黏滞感。
女鬼在楼道口来来回回地飘着，纸盒子脑袋随着飘动的节奏轻轻摇晃，黑笔画的眼睛在雾气里忽明忽暗。沈如跟时言煜跟了两圈，脚下的水渍已经漫到了脚踝边，冰凉的触感顺着裤管往上爬。
“她就打算在这儿打转了？” 沈如踢了踢脚下的水渍，水花溅起又落下，“转得我头都晕了，这东西就是一个傀儡了。”
时言煜望着女鬼再次飘过楼道口，纸盒子底部的水滴落在地上，与之前的水渍融为一体，看不出丝毫新的痕迹。他皱了皱眉：“看来暂时不会有别的动作。”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转身往回走。鞋底碾过那些泛着油光的水渍，发出黏腻的声响，像踩在融化的猪油上。回到 “304” 门前时，那扇贴着褪色福字的门板在雾气里沉默地立着，仿佛从他们离开起就没动过。
沈如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门把手，就感觉一阵冰凉，像是握在了块寒冰上。他回头看了时言煜一眼，用力一推。
“吱呀 ——”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两人同时朝里望去，眼中都泛起一丝惊讶。
房间里的布局，竟和赵希在楼上住的那间一模一样。靠窗的位置摆着张老旧的木桌，桌腿上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纹理；墙角的单人沙发歪歪斜斜地放着，坐垫上有块深色的污渍，形状像片风干的血迹。
可这相似的布局里，却充斥着截然不同的景象。墙壁上贴满了黄纸符，有的边角已经发黑，有的还崭新着，上面的朱砂字鲜红欲滴，层层叠叠地几乎遮住了原本的墙面。无数根红线从天花板垂下来，纵横交错，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
而那张老旧的木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座座神像。有慈眉善目的观音，有怒目圆睁的关公，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神像，个个都披着小小的红布，面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却没有半点燃烧的痕迹。
“这……” 时言煜张了张嘴，惊讶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楼上那间房他再熟悉不过，陈设几乎分毫不差。
沈如的目光扫过那些符纸，指尖轻轻拂过一张贴在门边的符，上面的朱砂字像是活过来一般，在他触碰时微微发亮。“一模一样的布局，却用这么多东西镇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看来楼上那间，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时言煜走到桌前，盯着那些神像看了半天，伸手想去碰一座神像，却被沈如一把拉住。“别乱碰。”
沈如的眼神中还是带着那副慵懒样“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可能藏着危险。”
时言煜点头地收回手，目光又落在那些红线上。红线很细，却绷得很紧，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蛇，盘踞在房间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纸盒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两人同时回头，那女鬼不知何时又飘了回来，正停在门口，纸盒子上的黑笔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间里，像是在忌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