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
余元宝挠挠头。
“是身上太疼了吗，我也没有止疼药啊。”
他不是很擅长这种场面，毕竟从来也没有照顾过别人。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几小时之前他才想起来红桃还睡在地上呢。
这才把她转移到了睡袋上。
“伤还没好吗？”
余元宝问道。
“不应该啊，我给你喝了一整瓶的绿色药水，你又睡了这么久，现在应该接近痊愈了吧？”
见红桃还是没有说话，他挥了挥手。
“能听见我说话吗？”
“坏了，这姑娘不会是撞傻了吧！”
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余元宝，红桃只觉得恍如隔世。
从树枝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火光映在两人的脸上，她还是看不清晰。
“帮我擦一下眼泪可以吗？”
余元宝拿出一叠纸巾，轻轻拂去了红桃眼角的泪珠。
“那没问题。”
他答应的爽快，就是有些笨手笨脚的。
“没有手帕吗？”
“不好意思，只有餐巾纸。”
红桃闭上了眼睛，感受到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
“我没事了，还有点痛，但可以忍耐。”
红桃轻声说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你是不知道啊，我当时没有接到你们讯息，被留在山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余元宝跳过了和旁白有关的事情，也没有提他杀掉了诺亚鸟兽。
只说是用了一件道具才找到的红桃。
他的语气颇为轻松，一边讲一边给红桃喂水。
而红桃也就这么默默的听着、喝着，并不言语，眼睛一直挂在余元宝的侧脸。
最后余元宝总结了一下。
“为了来救你，我用了一瓶绿色药水和一些其他东西。我肯定不会趁人之危，你给我1000就行了。”
他表示，助人为快乐之本，这钱她也不急着还，先完成比赛再说。
就在余元宝为自己的大气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红桃摇了摇头。
“我的命就值1000？”
余元宝愣住了。
“嚯，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觉得自己便宜的。”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红桃，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上。
余元宝只觉得她眼角弯弯好似月牙，整个人特别的平静。
“1000块当然不够。”
红桃又重复了一遍。
余元宝挠挠头，琥珀跑到他腿上趴了下来。
“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全部。”
红桃笑了起来，眼神却带着悲伤。
“我的全部。”
夜风吹过，篝火噼啪作响。
余元宝没想到自己会获得这样的回答，不由得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红桃没有回答他，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琥珀。
她脑袋晃了晃，却终究没有靠过去。
“我可能要死了。”
鬼使神差的，红桃突然这样说道。
她的语气很平淡，带着一股释然的意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除了你我也没有人可以去诉说了。”
“就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请听我说完。”
不等余元宝质疑，她接着说道。
“我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但我却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红桃仰头看向夜空，只看到了黑色的星河。
“我出生当天，母亲难产而亡。”
“同月，外婆悲伤过度，撒手人寰。”
“次月，外公也追随而去了。”
“一岁的时候，爷爷中风去世。同月，奶奶也被检测出癌症，不到一年就走了。”
夜晚可真是漫长啊，好像永远不会有尽头。
这也正常，毕竟黑夜才是宇宙间的主旋律。
“我的妈妈有两位兄弟，爸爸有一姐一弟，都在我三岁之前意外死去了。”
红桃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些话，她从没有和别人诉说过。
“这些事情，是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告诉我的。”
“我还记得他的表情，似哭又似笑。想要伸手摸我的头发，最后却又犹豫了。”
“我理解他的想法。”
“我不会怨他。”
“任谁都会以为我是一个天煞孤星吧。”
红桃紧了紧身上的毯子，却无法阻止热量慢慢从体内流走。
“但我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坏人，他爱我，他也从来不会认为这是我的错误。”
“他努力的教育我，让我明白是非，学习知识，希望我能活的快乐。”
“但在每一个节日的晚上，他都只是整宿整宿的喝酒。并在醉了之后，偷偷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他以为我睡着了，但我没有。”
“我只是缩成一团，不敢出声罢了。”
红桃沉默了片刻，无奈笑了笑。
“还不如打我骂我呢……”
“在我16岁的时候，他被诊断出肝癌。”
“这也正常，每天酗酒，肝不出问题才怪呢。”
“但这也不能怪他，谁都有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时候，对吗？”
红桃看着余元宝的眼睛，好像想从中获取到答案，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
“从医院回家的晚上，他第一次发火。”
“砸烂了很多东西，却还是没有打我骂我。”
“他是个那么平凡的男人，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亲人都死了，又因为酗酒，没人愿意接近他。”
“亲朋皆无，他只能陷入痛苦的螺旋之中。”
“惊鸿一瞥间，我看到了他愤怒的眼睛。”
“真像一头狮子，原来普通人也能有狮子一样的眼神。”
“被逼到了绝境，没有任何办法的狮子。”
红桃的肩膀垮塌了下去，扭过头，不想让余元宝看到。
“我逃跑了，逃离了唯一能称为家的地方。”
“我真是一个懦弱的人。”
“我只是……不想看到爸爸临死前的惨状，也不想看到他的悲伤和痛苦。”
“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我的亲人们。”
“也许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我是一个小偷，靠欺骗和偷窃为生。”
“第一次见面我就骗了你，我今年其实19岁，还差几个月。”
“还记得我让你抽取的塔罗牌吗，你抽到了战车，我抽到了死神。”
“死神必然会生效。”
红桃感觉有些冷，好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原上，四周只有无尽的风雪。
也许真是这样也好。
“现在我就快死了。”
她说道：
“命运终于找上了我。”
“很难说方程是不是因为我才被海盗击落，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被我拉下水。”
“不管命运是不是真的存在，它都赢了。”
“我不想再骗人，我累了。”
余元宝扭头看向红桃，却只看到了她乌黑浓密的头发。
“不要看我！”
她突然大喊。
“也不要说话……”
她哀求道。
“我把我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你。”
“你不要发出声音，安静的离开。”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