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乖巧，讨厌懂事。他也想如檀萧林一样大闹，让爹娘不再忽视。
可是每每看到父母欣慰的眼神，还是望而却步。
如此生活又过了两年。
陈念寒七岁，由爹娘带着到镇上拜见夫子。
从此他开始上学。
本来想天天早起晚睡，却被寄养在大姨家。每星期放假才能回家。
大姨很温柔，表哥聪慧可以帮助他学习。每周放假回家，家里多数没人。
爹娘不嫌麻烦，带着妹妹一同出门。陈念寒坐在门口，摸摸小乖的头。
原来他一直是那个麻烦……
村里又传来寒松的骂声。
檀萧林气喘吁吁跑来：“呀，你回来了？”
两个半大小子坐在檐下撸狗。
陈念寒不由问：“你娘又为什么打你？”
“她叫我上学，我偏不去。”檀萧林双手环胸，“夫子一讲课我就想睡觉，什么都不懂。不如在家玩，乐得自在。上学那么无聊，你怎么坚持下来的？我可坐不住。”
陈念寒抱住路过的猫咪：“一点很不无聊，很有意思。”
“不敢苟同。你家里又没人？要不跟我去山里玩？我有个秘密山洞。”檀萧林挑眉。
反正没事做。陈念寒跟着一起去。
小乖慢慢跟上，耳朵随时听周围动静。
檀萧林边走边显摆：“我跟你说，这附近的山我熟得不能再熟。无意间发现那个山洞，有时候带吃的过去乘凉。一个人，逍遥又自在。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
“嗯。”陈念寒点头。
那个山洞在山腰处，从对面大树的枝丫爬过去。
看起来危险，实际一点也不安全。两个人小心翼翼过去，堪堪能在洞里躺下。
凉风习习。
檀萧林一脸享受：“舒服吧。冬天不方便来，夏天皇宫都比不上。”
对面是山，头上是天，底下是悬崖。他们在洞里闲话家常，聊着聊着睡过去。
等醒来，天已经黑了。
檀萧林脸色大变：“不好，我们快回去吧。”
外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树枝的位置。
陈念寒拽住人：“太危险了。等明天早上，我们再回去吧。”
“说的也是。”檀萧林摸摸肚子，“就是肚子有点饿。”
“忍忍就过去了。”陈念寒侧身望着外面。
这大概是他至今为止最大胆的一次，回去后爹娘会责备他吗？
会打他，狠狠教训他吗？还是会如往常，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两个人在山里待了一夜。
寒松带人找了一夜。
直到天亮，两孩子回到村里。
寒松又担心又气愤，见面给儿子一巴掌：“你气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
骂着骂着哭起来，抱着孩子泣不成声。
檀萧林也哭：“娘，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陈念寒站在一旁，扫视四周没看见爹娘。他像个无人问津的小孩，什么都听不到。
眼眶湿润，陈念寒自嘲一笑。
期待什么呢？还能期待什么呢？
孩子找回来，村民散了。
寒松哭够送陈念寒回家。
她蹲下叮嘱：“你是个好孩子，别学我家的臭小子让人担心。你爹娘拜托我照看你，他们暂时回不来。明儿你到我家去吃饭，想吃什么尽管说。”
陈念寒摇摇头：“不了。明天我回镇上。”
“也好。陈彩照顾你，我们都放心。”寒松又安慰几句，才回家。
回到家又怎么样？
陈念寒看着冷冷清清的房子，还不是一个人。
第二天他没回镇上。而是又跑到山里，缩在那个洞中。
檀萧林站在对面：“不是听说你回镇上吗？没回去？还跑到这里来。”
陈念寒靠里让出位置。
檀萧林顺着树枝爬过去躺下：“哎，你长大想干什么？”
“考功名，离开家。”陈念寒毫不犹豫道。
檀萧林望着头顶的岩壁沉默许久：“我打算去上学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可能学不好，但不能再让娘伤心。我从来不知道，我那彪悍的娘哭起来那么吓人。”
陈念寒转头，一瞬间觉得眼前人长大了。学会了他不知道的东西……
檀萧林头枕手臂，恋恋不舍：“要跟大山说再见，真舍不得啊。可我更舍不得我娘哭。等我长大赚了钱，找十个八个丫鬟伺候她。以前一直让她担心，以后必须让她享福。”
明明两年前还在嚷嚷长大后离家远远的，现在却满心惦念着回报父母。
陈念寒伸手摸上头的岩壁：“你娘每次打你，你不记恨她吗？”
“她是我娘，生我养我还记恨她。那我该多不是人啊。”檀萧林拍拍身边人，“你也不要闹别扭了。有次我半夜起床尿尿，听到我爹和我娘的谈话。你爹娘每次进山都很危险。”
“说什么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多么危险之类的。我是不懂啦。但我觉得他们并没有觉得你是麻烦。听我娘说，你出生的时候他们可高兴了。你学会什么，更是逢人便夸。”
陈念寒攥紧双手。他完全不知道……
檀萧林瘪嘴：“我可没少被拿来和你比较。每次我娘都骂，你怎么不学学人家陈念寒，多乖巧懂事啊。还说什么自己不会管教，教出个闯祸头子。以后可怎么办之类的。”
听着耳边的碎碎念，陈念寒心情复杂。最讨厌被夸赞的乖巧懂事也微妙起来。
难道从小到大是他想多了？见到爹娘要不要鼓起勇气开口问？……
下午。
两小子从山里回来。
陈念寒远远看见家门开着，心情激荡奔回去。
“哥哥。”徐妙之冲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
陈念寒心都化了，抱起妹妹转圈圈。徐妙之咯咯笑个不停。
陈绛忙里忙外整理东西：“念寒还没去镇上？正好我们要过去一趟，顺便送你。”
徐戒酒手上提着东西从房里出来：“这还有时间，没必要那么早吧？”
“早点过去，姐姐也好有个准备。”陈绛回头，“忘了说。念寒，你今年带着妹妹到大姨家过年。等明年开春爹娘再来接你们。”
陈念寒不懂：“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