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门渡口:
被龙楚封印了五识的玄翎正在极力冲破龙楚下给他的封印,醉酒被迷药迷晕的两人,以及倒在不远处的巫克、鸭荣、蟾震三人也慢慢苏醒。
被药迷晕的几人中,巫克率先醒来,他恍若隔世般检查自己身上是否负伤,确认后给了两侧的鸭荣和蟾震一人一巴掌“废物,快起来!”
巫克迅速朝船的方向飘去,却在刚拐弯视线开阔时看到令他震惊的一幕:冲天火光将夜幕烧得通红,原本巍峨的船体只剩焦黑骨架,在浓烟里摇摇欲坠。断裂的桅杆带着火星砸进海面,溅起的水花瞬间被高温蒸成白雾。甲板上的木料噼啪作响,大块焦黑的残骸不断坠入海中,激起浑浊的漩涡。
巫克立在岸边看着船体在火光中一点点坍塌、下沉,最后只剩零星火星在海面上漂浮“完了!”他慌乱飞入残骸的船身上,恐惧裹挟着他的思维,他怕在焦火中找到那十几人的尸骸。
蟾震和鸭荣彼此不语,但视线很快落到了不远处昏迷的三人身上。
“大人,他们……在那!”鸭荣颤颤巍巍指向一侧,巫克闻言才发现那两个人还活着。
鸭荣和蟾震快速靠近,随着法力渡入,那两个醉酒被药昏迷的两人突然惊醒,迷茫地看着巫克他们三人,随即视线又落在翅膀受了重伤的玄翎身上。
巫克蹙眉靠近,大手一挥,玄翎如冲破牢笼般惊恐喘息,后脊传来痛感,这才反应过来那个面具人竟然扯断了他的翅膀。
“你怎么在这?”巫克弯腰凑近玄翎,这人是个消息贩子,经常给他们传递哪有落单的人,再由他们前去掳掠。
玄翎喘着粗气,爬了起来,他无心回答对方的问题,满脑子都是那副恐怖的面具“他到底是谁?”
“我问你话呢?”巫克看对方无视自己,大手直接钳住了对方的脖颈。
“你手里什么东西?”随着巫克渡着魔气的手指用劲,玄翎反抗抬手时被龙楚塞到手里的药瓶掉在了地上。
鸭荣见状捡了起来,法力探了探“是……好像是弄晕我们……我们的迷药!”
巫克闻言眸子逐渐深沉,一把丢开玄翎,逐渐困惑“你……你干的?”
玄翎瞪了眼巫克“你瞎了不成,我被伤成这样,我干什么?”玄翎咬牙微微侧身准备疗伤,却注意到原本被面具人长剑穿透的伤止住了血“这是怎么回事?”玄翎环顾了这五人一圈,不可能是他们帮自己止血的,那只能是那个面具男,他伤自己却又止血,未免行为过于矛盾。
“你们两个,怎么下船呢?谁破坏的法阵?”巫克视线死死盯着那两人。
“我……”
“我们……”两人痛苦捶向脑袋“大人,我们……记不清了!”
巫克闻言一个响亮的巴掌直接扇了过去“废物,就知道喝酒!”
鸭荣和蟾震默默退了一步,幸好他们没留在船上,看这样子应该是被端了,把那些抓来的人解救走了,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巫克大手一挥,鸭荣手里的迷药被吸了过去,药瓶底部有个徽章印记“你们,谁能看出来这玩意来自哪里?”巫克觉得若是能找到这个徽印,大概就能找到那个救人烧船的家伙了。
“真是倒霉!”玄翎啐了一下,今天真是遇到了个疯子,见面就丢剑戳他。
“你和劫人的打过交道?”巫克找不出线索,重新将视线放回玄翎身上,他们五人毫发未损,他既然用迷药给他们,说明没想正面冲突,但为何偏和玄翎打了起来“我没记错你和你那个主子主要活动区域在南部,跑到北部来干什么?想黑吃黑不成?”
玄翎强压着身体上的伤痛和心里的怒气“我来是置换消息的,刚好撞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在救人,然后他就和我打起来了!”
“你们两个没看到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巫克蹙眉,他没记错这两个废物刚才说不知道。
“我……”
“好像没看到,我们在喝酒,然后醒来就看到你们了!”一个支支吾吾解释,毕竟龙楚抹掉了关于他出现的记忆,就算他们是魔也得过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记忆,现在对于那些片段完全加载不出来。
巫克气得原地攥紧了拳头,把手里的药瓶重新丢给了鸭荣“你们两个去查,去查这瓶药来自哪里,找不到就拿命来换吧!”
“是,大人!”鸭荣和蟾震慌乱行礼消失不见。
玄翎冷笑一声“你也不蠢,我以为你要以我拿着这瓶药把矛头伸向我呢?”玄翎说完闭眼消化翅膀上的伤痛,这断翅之伤,他可能得养好久了,那个面具男真是个狠角色。
“滚,别让我见到你,小心我给你拎回长老那顶罪!”巫克虽然愤怒,但也不至于糊涂,玄翎和殷翊妥妥为财,而万法门的暗舵是他们主要的黑钱来源,放走那些妖、仙的,毫无意义。
玄翎轻嗤一笑,忍伤振翅而起,缓慢消失在了月色下。
巫克扭头看着那大船的骸骨“来得这么快?”他这些天也听说了前些日子南部的分舵死了很多人,昨晚东边的暗舵也出事了,他原本计划这几天转移据点,谁知蓄谋来得如此之快,他这下可真不知该如何与酆永交代了,接连三个分舵被毁,也太过狼狈了。
“大……大人?”
“我们……”
站在原地的两人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巫克发难于他们。
“走吧,回总舵,你们是生是死看长老裁决吧!”巫克深吸一口气,他连自己的下场是什么现在都无法预知了。
不远处的阴暗角落身着夜行服之人扯起一抹诡笑,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乾元庄:
坐在大厅悠闲斟茶自饮的殷翊突然被一声仓促的推门声一惊。
“谁?”这里只有他和玄翎两个人,但玄翎不会这么大力气开门,他以为有人来寻麻烦。
直至玄翎喘着粗气步入内堂,殷翊注意到对方状态不对,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上前,在玄翎体力不支倒下时,被殷翊半空扶住,视线后移他这才注意到殷翊的后背有伤“你怎么呢?”
殷翊尝试给对方渡法力,却被玄翎伸手按了下去“主人,我今天去万法门渡口分舵送信时,栽到了一个面具人手里,那人好厉害,他扯断了我的右翼!”
玄翎痛苦皱眉,背上双翅展开,靠近殷翊这边的一侧有一处漏光的洞口,似乎是某种利器的贯穿伤。
殷翊蹙眉,扶起玄翎往卧房走去,寻找药丸给对方喂药擦伤“认识吗?”
玄翎趴在床上,棉签带着创伤药擦过的地方传来灼烧的痛感,带动着玄翎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不认识,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我们干这事,处处树敌,有怨恨我们的很正常!”殷翊安抚对方,毕竟在万法门成立后如日中天时,他们就已经开始贩卖良知做着天理不容的勾当了,间接被他们害死的人都不计其数,想要人不恨他们,是不可能的。
“可是,主人,那个家伙他是来救被抓住的人的,他怎么发现的万法门分舵呢?”玄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还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受重伤“还有主人,我这翅膀上的伤,本来很严重的,昏迷期间如果没有止住的话,我大概会失血重度昏迷,甚至有死亡的风险,那个人应当走时帮我止住了伤口!”
殷翊上药的动作突然顿住“救人,疗伤?他有同伙吗?”殷翊似乎想到了什么。
玄翎闻言开始回忆“似乎那个面具男对我出手之前确实和一个人有过对话,他也许就是他的同伴?”
“长什么样子,你可曾有印象?”殷翊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但还不确定。
“长……就普通模样,不高也不矮,但比面具人矮一些!”
殷翊闻言起身走向书架,在一些卷轴里抽出一份,随着展开“像吗?”上面的四人正是前不久来乾元庄讨公道的端木芊一行人。
玄翎一看顾不上伤口,坐到床边拿过画像端详“是……他!龙楚!”此刻玄翎脑海中那个面具人的身形与那个抱臂看着他的龙楚完全吻合。
“那没错了,他身边跟的可能就是其余两个鹿妖中的一人,你别忘了,你们妖可是会幻化之术的!”殷翊提醒,玄翎闻言恍然大悟“龙楚,他好强!”
玄翎后知后觉那日错看了龙楚的实力,他以为将一个姑娘推出来与自己对峙的人强不到什么地步。
“你轻敌了!”殷翊抬手拍了拍玄翎肩膀,上次他就提醒过玄翎对这一群新入兀城的家伙要留个心眼,但玄翎向来自傲,打跟着自己时就是这般莽撞,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玄翎后槽牙咯吱作响,攥紧的拳头捶向床边,咬牙切齿重复着“龙楚,我不会放过你!”
“行了,你该庆幸兀城有约束,不然就是他不放过你了!”殷翊打断对方的狠话,殷翊闻言不甘地收回了双翅。
“那……主人,我们后续……”玄翎试探询问。
“巫克他们没死吧?”殷翊想起还有万法门这个棘手的顾客。
“没,没有人死亡!”玄翎抿嘴沉默。
“看来上次的重亡也给龙楚上了一课,这次救人之举稳重多了!”殷翊微微眯眼,虽然他们是敌对关系,但很显然龙楚这个人受教训后成长是迅速的。
玄翎抬眸“你怎么还一副很欣赏他的样子?”
殷翊缓缓转身倒了杯水递给玄翎“当然欣赏,他一个人族,本事不小,但这种人来兀城是为了什么?”
玄翎一口气喝完杯中之水“谁知道呢,不小心误闯进来的吧!”
“机缘?真是个难以琢磨的东西,这兀城越来越有意思了!”殷翊脸上浮上笑意,他有种感觉,不久后的兀城将会变天。
玄翎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又仰头看了眼殷翊“主人,我能不能把那个丫头抓来玩?”玄翎想起那日竟然踹自己,还伶牙俐齿的姑娘,他还没碰到她,就跟急眼的兔子一样开始咬人了。
殷翊闻言蹙眉“愚蠢,还没搞明白他今天断你右翼的动机吗?”
玄翎恍然大悟“哦~是个护短的,你说我们若是将那个姑娘绑来做人质,岂不是能让龙楚乖乖听话?”
殷翊抱臂逐渐无语“你是被拽断了翅膀,不是打坏了脑子,要让他听你什么话,不要救人还是贩卖人口信息?”
“额……”玄翎眨了眨眼睛“那算了,那姑娘我还挺喜欢的!”
殷翊闻言深吸一口气“我们人族有一句话叫人妖殊途,你死了这个心吧!”殷翊觉得玄翎这闷骚家伙也不知道活了几百年了,整天一副拽拽的厌世脸,上次被那姑娘踢了一脚给踢的出现了病态情绪。
“可主人你也是人,我能与你在一起,为何不能将那姑娘绑来与我在一起,跟着人有什么好的,那个龙楚那么强却没教她一点自保之力,但凡她有对方一半的法力,也不至于被巩甲一行人掳走取血!”玄翎也是个逻辑鬼才,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端木芊和他厮守终生了。
“你要是不怕左翼也被扯断,就去试试吧!”殷翊懒得和他废话,玄翎有时聪明无比,有时又钻牛角尖,就像前些日子他让对方不要主动招惹龙楚他们,但他总觉得自己能力很强,这次吃了亏才知道气焰小点。
他一个商人那天躲在角落都能看出龙楚之所以站在后面不上前与玄翎争辩,是因为他把所有的主动权交给了端木芊和霍云,毕竟受害者是他们两人,他若是出面,倒像是一种无脑的保护,毕竟那姑娘和那只妖是被自己三言两语骗来的,只有经历过才有资格控诉其中的不公。
在这点上龙楚让殷翊觉得这个人不太属于兀城,他不像一个被驱逐的人,倒像是一个被教养的极好,虽然面上散漫,骨子里却藏着侠义之心,而且他的那几个朋友,都是心思单纯的乐天派,这样的一群人来到兀城真的算是机缘巧合了,他们着实和这座表面繁华、自由、平等,内里却腐烂、肮脏的兀城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