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时知道的？”
谢霁情急之下松口说出了谢晏的真正身世后，谢晏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只眸色复杂看着对面的少年。
事情说开，压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谢霁反倒悄然松了口气。
“很久了，在孩童时期，臣弟便知道了？”当时小小的他得知这惊天秘密时，亦觉难以置信！
后来他也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皇姐不是自己亲姐姐的实情。
如今想来，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经为少年后来的隐晦心思埋下了种子。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听闻他在孩童时期就已经知道了真相，谢晏也有些意外。
可就经皇室和霍氏之力将此事瞒了这么久的情况来看，应当也不是父……皇 告诉他的。
谢霁抿抿唇，才缓声开口：“其实此事，也是臣弟偶然听见的……”
确实没人告诉谢霁，也确实是他偶然得知的。
当时还是孩童的他，缠着宫人陪他玩躲猫猫，实则是为了找借口避过读那索然无味的书。
所以他心思一转，偷偷躲进了母妃的寝宫。果然，宫人久未寻到他，但他却在等待中睡着了。
后来是一阵悄声嘀咕声将他吵醒的。是父皇和母妃交谈的声音。
因着害怕被父皇发现自己又逃学了，怕被训斥，所以他一直躲着没出声。
寝宫中也只余父皇、母妃的声音，当时他还以为，是父皇又拉着母妃说悄悄话了。
直到父皇提到了那位已故的骠骑大将军霍元湛，又紧接着提到了自己皇姐，甚至最后，他还听到了那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原来，自己皇姐竟不是真正的皇室公主，而是霍家人，是霍将军之女。
当时小小的他大受震撼，震惊讶异之余，后来父皇和母妃又说了什么，也全然没听进去。
许是早已设想到了，如今得到证实，谢晏面上竟看起来出奇的平静。
如果忽略她平静之下乱糟糟的那颗心的话。
“你还好吗？”观察着皇姐的神色，少年忧声开口。
谢晏只强撑着笑意应他：“挺好的，你小子还知道什么，就别再藏着掖着了。”
她越是这样，谢霁却越担心了。
第一时间便想着开解她：“皇姐别伤心，不管你的亲生父母是谁?父皇、母后都是将你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的。父皇、母后，还有臣弟，我们都是爱你的。”
怕谢晏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是家人间的那种爱。”
谢晏勉强笑笑：“我知道。”
谢霁说的确实是实情，这么多年以来，康宁帝和夏皇贵妃对她确实很好。
特别是康宁帝，更是给了她至高的宠爱，她一直都是举朝皆知的最受宠的公主。
亦是所有皇室子弟中，第一个被赐予封号和府邸、第一个享有食邑的。
她不知道自己成为皇室公主背后的隐情是什么？但她知道，康宁帝和夏皇贵妃于她而言，已与亲生父母无异。
所以她说：“不管实情如何？在我心里，你和父皇母妃也永远是我的家人。”
少年半垂着头，忐忑问道：“那皇姐说的……往后不再往来之事……？”
“还不是怪你小子。”谢晏佯怒道：“若非你小子不肯说出真相，我至于说出那般绝情的话吗？”
话虽如此，谢霁心中却依然忐忑，甚至不敢抬头。
“臣弟知道，是臣弟混蛋，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但臣弟……臣弟往后会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皇姐，你能别……厌恶臣弟……能别觉得臣弟恶心吗？”
少年低垂着头，好似犯了什么大错的孩童，语气闷闷的，却夹杂着几分希冀。
见他如此，谢晏顿觉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喜欢一个人，本身并没有错。
她轻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道：“谢霁，你已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天子，又何必……
不该在旁人面前这般小心翼翼的。”
少年亦神色难言：“可是我……”
“不会！”少年试图辩解之际，谢晏终于认真回答了他：“你并没有错，我怎会厌恶你？”
之前所说，不过是激他的话罢了。
少年猛的抬起头，面上一喜：“真的吗？皇姐。
你真的不觉得臣弟有错吗？”
谢晏点点头，语气也柔和了下来：“不是说了吗？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有错呢？”
“就像，年少时便喜欢父皇的母妃；就像，不知不觉喜欢了裴云归许久的我：还有你，我们都没错。”
少年早已知晓了实情，喜欢了，也无法责怪他。
但这份赤诚热烈的喜欢，不会有结果。
所以谢晏知道，必须与他说清楚，也必须断了他的念想。
可听着听着，谢霁眉眼间的喜色却少了。
他已有预感，皇姐要与他说什么了。
果然，谢晏继续开口了：“但是三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皇姐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呢？
我们母妃向来不争不抢，谢凛便看中了这一点，总是明里暗里的欺负你。而你受了委屈，若非事情闹大了，你也实在委屈过甚，母妃轻易不会出头。
而每每这种时候，皇姐总是会帮着你欺负回去，就算闹到了父皇那里也不会退缩。而你也因此对皇姐越发依赖了。我们姐弟间的情意自然也越发深厚了。
但这种情意，并非男女之情。”
“所以是否？你以为的那份喜欢，并非是对心上人的那种喜欢，只是长久下意识习惯依赖后，让你误以为那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实则，那只是对亲人更为浓厚的在意和喜欢呢？”
谢霁似是愣住了，一时没说话。
默了会儿才听他瞌着眼眸低喃了句：“……是这样的吗？”
掩去眸中的心虚复杂，谢晏只好继续开口：“你自小便与皇姐亲近，你我二人同时遇险时，你都会担忧、会率先相护。所以你以为这是喜欢也不为过。
那皇姐想问问你，若你未曾得知皇姐的真实身世，在有血亲束缚下你知道不能喜欢的情况下。难道就不会与皇姐亲近了？就不会担忧、不会护着皇姐了吗？”
“当然不会！”这次少年回答的毫不犹豫：“就算没有这份‘喜欢，只要皇姐有难，臣弟依然会护着皇姐的’。”
听着少年的话，谢晏没再说话 只含笑望着对方。
意思不言而喻。
而谢霁也终是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露出了久违的孩子气。
懊恼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看来，确实是臣弟误会这份喜欢了。”
谢晏悄然松了口气，眼下她心绪烦杂，也没有再去想太多了。所以她没注意到少年强压下的隐晦情绪。
“弄清楚就好了，也免得你一直困于这份‘喜欢’。”
谢霁：“嗯，臣弟会想清楚的，皇姐不必因此事苦恼。”
说话间他悄然压下了依然存在的隐晦情愫。
他知道皇姐是为了他好，那他岂能辜负了皇姐的‘苦口婆心。’
既然皇姐说这份‘喜欢’是亲人间的喜欢，那便是亲人间的‘喜欢’罢。
只要这份‘喜欢’没给皇姐添堵，能让他们姐弟之间一如往昔般相处就好了。
谢晏好笑道：“我并未觉得苦恼 ，刚刚言语过激，还不是为了诈你。”
少年也勾唇欣慰道：“那就好，若皇姐真的厌恶臣弟，臣弟可要伤心死了。”
一番谈话结束，该说的话也说开后，谢霁便离开公主府了。
离开前他又说了件事：“虽不知皇姐从霍氏女成为皇室公主的隐情是什么？但臣弟可以告诉皇姐，绝非是霍家人有意抛弃。
其实，忠国公很在意皇姐的，当初忠国公会远赴扶丘国联姻，实则是为了皇姐你。”
谢晏面上满是复杂、讶异之色，还有深深的疑惑：“因为……我？”
“嗯。”谢霁将自己后来知道的事说了出来：“当时北狄有意求娶皇姐，忠国公去找过父皇。
之后忠国公执意要去扶丘国联姻，他想以自己的牺牲保得自己妹妹平安。”
霍家只余他们兄妹了，若霍清封走上了联姻的道路，无论如何，康宁帝也不会再让其妹妹再走上同样的路。
彼时强悍外敌未除，霍清封必须确保妹妹的安危，也必须将妹妹留在靖朝。
所以他选择自己去扶丘国联姻。
满腹心绪上涌，谢晏一时哑然：“……怎么会？”
也是到了此时。
此前罗竹汐表现出来的对她的满腔恨意来源，似乎也突然变的清晰了。
看来罗竹汐是早就知道实情了，知道霍清封执意离开的真正原因，才会那般恨她。
“皇姐不必自责。”谢霁：“此事并非你的错。”
谢晏满是不解，喃喃道：“既然他这个做兄长的这般在乎我，为何这么多年了，就是不愿与我相认？”
对此，谢霁也颇为不解，只得摇了摇头：“此事缘由究竟为何？只能皇姐自己去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