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的声音在沉重的静默中响起，没有丝毫温度，却带着最终的定论力量：
“爸，看到了吗？这不是意外可能性的分析。”
他指着画面中那扭曲的假人，每一个精准标注的损伤点都像一枚冰冷的钉子：
“如果这里面坐的是我，咱们父子现在已经阴阳两隔了。”
沐爸死死的盯着投影上的画面，一言不发。
之后的证据，相比于这第一个，也就不算什么了。
一方面是针对这家新能源公司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往里面安插内应。
目的倒也不是想要把这家公司怎么样了，主要是想知道沐辰每天都在干什么。
那个时候沐辰和思蓉还没有离婚，大部分的精力也都放在了这家公司上面。
后妈她们安插进来的人手，也干不了别的，就是每天汇报沐辰几点离开公司，还有就是在他的办公室里面，安装微型摄像头。
想要知道，沐辰在公司里面，会不会和思蓉说起家里的事情，他们的打算是什么。
后来沐辰和思蓉离婚了之后，后妈的人就把重心放在了沐辰回归集团的办公室里，这边的人和设备都相应的撤掉了不少。
只留下了一个打扫办公室卫生的大妈。
后来，新能源电池，开设了发布会，市场前景看好。
后妈又开始想要往里安插人手，但是这个时候公司已经完全掌控在思蓉手上了，想进来哪有那么容易？
当然，还有沐氏集团，那里面的人手，都是十几年前就被后妈安排进去的。
这两年做了不少小动作。
包括多层级空壳公司关联，伪造合同与虚高采购价格等。
累计发现异常资金外流总额1.27亿。
这些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仅仅只是沐辰他们回来的这两年查出来的。
在他们没有回来的时候，后妈他们转移了多少资金，沐辰说不好。
也许那个时候，后妈觉得，这些最后都是自己儿子的，根本就没有动过转移资产的心思。
但是按照后妈的性格来看，沐辰和思蓉都觉得，她会时常的偷渡点出来。
可能没有这两年这么急切，金额这么大，但是不会没有动作。
至于这个，他们就不好和沐爸说了。
这话要是从他们两人的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挑拨的意思。
沐辰坐在沐爸身边的沙发上，轻声的和沐爸说：“当初我和蓉蓉，就是察觉出来了危险，才想到这个办法，先让蓉蓉离开的。”
沐爸猛地转过脸，眼睛通红地瞪着沐辰：“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我是你亲爹！
你…你是不是打心底里就觉得我不会信你？觉得我向着外人？！”
他越说越激动，声调拔高，像是要给自己破碎的信任找一个支点。
沐辰没躲闪，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声音依旧不高，但字字清晰：“爸，‘信’这个字，不光是嘴上说的。它得有东西撑啊。”
他微微叹气，“咱爷俩分开多久了？就算我打小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真遇上事，我空口白牙跑您跟前说‘爸，那谁要害我’。
您真的能一点疙瘩都没有，拍胸脯就信了？立刻就把人拿下？”
他轻轻摇头，神情坦然而无奈：“您自己想想那时候。在您眼里，我和蓉蓉算啥？
俩瞎折腾、不懂事、干啥啥不成的小年轻儿罢了。
我们那时候要跑去跟您说，章姨背后搞鬼、心思不正……您会怎么想？”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点苦涩的自嘲：“八成会觉得我俩眼皮子浅，看不得人好，是自己混不出名堂就想赖别人头上。
搁那时候，这‘坏话’，我俩有资格说吗？说了，就是没格局、没担当。”
“我…我不是…我怎么可能…” 沐爸张着嘴想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
那些“我当然信你”的保证变得苍白无力。
他知道沐辰说的是事实。
回想两年前，他对沐辰和思蓉确实带着偏心和成见。
那时候儿子坐在对面，嘴里说的全是那个还在捣鼓阶段的新能源公司。
什么“风口”，什么“未来爆发式增长”，什么“颠覆性技术”…… 他听着那些话，心里的感觉就跟，看那些愣头青捧着，商业计划书闯进他办公室一样。
在沐爸看来，这就是一个傻子在做梦。
“前景那么好，你倒是拿出来个拳头产品卖出去啊？光动嘴皮子画大饼，顶个什么用？”
他抹了把脸，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被太多创业者忽悠过后的疲惫和轻蔑。
说的最后，还不是想要让他给点投资吗？
像是这种怀抱着梦想的小青年，沐爸没少见过。
无论是商业酒会上，还是托朋友介绍来的，或者直接想办法闯进他办公室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手里拿的产品，前景都很好。
说呗，在沐爸看来，他们身上欠缺的东西太多了，除了年轻和热血，剩下就没有啥了。
沐爸静静的看着沐辰，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看自己的儿子了。
大家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反倒是忽略了儿子这两年的变化。
或许不是沐辰变了，而是沐爸自己看待儿子的眼光变了。
怎么说呢？
两年前沐爸看自己的儿子，其实他是不满意的。
并不是他不喜欢沐辰，只是他觉得沐辰不够成熟，方方面面吧，他都能挑出毛病来。
他对这个亲儿子，心里那份“不足”像块沉重的石头。
不是不爱，恰恰是因为爱之深，才挑刺挑得格外狠。
沐辰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落在他眼里，似乎总能找到不够“完美”、不够“到位”的地方。
这大概是很多大家长的通病，爱是本能，无条件的满意却是奢侈品。
他护犊子吗？掏心窝子说，他护！有人敢动他儿子一根汗毛，他能跟人拼命。
可同时，他心里又有个角落在暗暗嘀咕：这小子，怎么就不能……再成熟点？办事再稳妥点？眼光再长远点？总是有一些地方，差那么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