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昭昭这句话，莫无双没有反驳。
“那有啥办法呢？我这是有资本摆烂。”莫无双翘着二郎腿，用蒲扇遮着顶头的太阳，“先别说这个，你抽个时间过来看看猪，我觉着后山上的那些飞鱼是不是啥补品，你们过来看看。”
莫无双觉得这养殖计划还是可以继续延续下去的，还别说，养猪还挺轻松的。
昭昭：“行，你们先别吃那些猪。”
说完这句话后对面许久都没声音，一看电话也没挂断，昭昭：“……你们已经吃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
莫无双：“啊哈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呢，我们是那样的人吗？”
昭昭：“不是吗？”
莫无双：“……”
“好叭，我们是吃了一头。”莫无双舔了舔唇，“还别说，比普通猪肉香多了。肉质更加清新个，甚至还带着一丝清甜。
不管是烤的，炸的，炒的，炖的，都非常不错。”
昭昭：“……你们是真不怕吃出问题啊。”
莫无双：“吃不死就行了，要求别那么高。”
昭昭：“……”如此摆烂的态度，她觉得莫无双就算下一秒死了，上一秒也得多塞几口进嘴里。
不活了那更得多吃点。
不过等昭昭忙完过来时，也是半个月后了。
她到的时候正巧是莫无双几个准备去抓鱼喂猪，昭昭抬头看了眼天色，“你们就这个点出去抓鱼喂猪的？”
说是下午，但这个点介于黄昏交界时，月亮已经在黛蓝色的天空中显现出身形，而另一半的天空中散落着未尽的余晖。
就这会儿，才是莫无双等人口中的“下午”。
莫无双：“哈哈哈哈哈，这点不正好吗？”
她笑得甚是满意，“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作息。”
还说了一句网络上流传甚广的话，“年轻不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
昭昭：“你也没少睡啊。”
莫无双：“我已经提前步入了老年时代，顺应时代，倡导晚睡晚起的优良美德。”
“……”
这会儿昭昭正好跟着莫无双她们去看看后山的鱼，说是后山，实际上距离她们住的地方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周遭都是陡峭山路，并不好走。
偶尔抬眸一瞧，云雾深山处，碧树齐天高。
难为她们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鱼来喂猪。
寥寥云雾缠绕上了碧绿色的枝叶，在树木间缓缓挪动。这里的空气难得清新，莫无双抬头看了一眼，“晚雾有雨，今晚上和明天很适合睡觉啊。”
乐滋滋地说了一声，莫无双看向昭昭，“这村子里的田地大多荒芜掉了，只有村里几户有人人家门口的田地还种了点蔬菜粮食。这里又是山区，也没人愿意在这搞承包什么的。”
这地方太偏僻，运输成本也相较别的地方高很多。
昭昭没说话，跟在几人身后往前走。地面上都是腐叶，又沾染了几分雾气的湿意而变得有些软绵，呼吸间都是绵绵不断的水汽，看来明天真的会下雨。
好不容易来到了莫无双说的地方，昭昭看着水池里面不断飞向天空的鱼，鱼身鸟翼，身似锦鲤，是文鳐鱼。
文鳐鱼……
昭昭嘀咕：“喂猪啊。”
莫无双：“对啊，喂了猪，猪的身体可好了。”
昭昭幽幽地看着她：“你们没吃这鱼啊。”
莫无双双手叉腰：“说实话，是想过要吃的。但这不先让猪吃了我们更放心吗？”
“文鳐现，五谷登。”昭昭看了莫无双一眼，“还被你给撞上了。”
莫无双：“……文鳐鱼？”
昭昭点头。
莫无双瞪大了眼睛，随即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我这辈子肯定会发财，哈哈哈哈哈哈！
我决定了，未来的养猪大户就是我！我就是养猪达人！”
昭昭：“你别高兴得太早，文鳐鱼不会只停留在这里。”
莫无双脸上的笑容微敛，随即又笑起来，“这有什么，遇见了便是幸运，你管它时间长短。”
不痴，不妄，方能长久。
哼哧哼哧快速抓了几条鱼，众人一起下山。
文鳐鱼几人也不怎么处理，直接剁吧剁吧和猪食一块煮了，再喊猪下来吃饭。
这还是昭昭第一次看见……会飞的猪是什么样子。
两道无形的羽翼出现在它们身侧，载动着肥嫩的身躯朝山下俯冲，很快就率先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大口大口吃起来。
“你们之前吃的猪肉有没有？”
莫无双：“额……我们吃着没事儿就给村里还剩下的几户老人送了点。”
其中一户老人家还养了个孙女，这家情况比较孤苦，女孩的双亲很早就去世了，现在就跟着两位老人生活。
平时见着，莫无双她们能帮就帮点。
看着怪可怜的，那小孩又黑又瘦，两个老人也是这样，看着都苦。
“你要猪肉做什么？”莫无双问了一句。
昭昭：“检测，做完检测备案之后才能售卖。”
莫无双急忙道：“那定价还是我这边来吧。”
昭昭沉吟片刻：“我希望你的定价就比市场价贵一倍。”
莫无双点头：“我知道，你最近不是在和植物精怪“商量”着让他们所产出的东西便宜点吗？我懂。”
“我没想到你还关注这个。”昭昭呼出一口气，脚底下踩着的腐叶发出细软的响声，声音不脆，带着一股潮意。
“如果只是富人能买得起，那我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昭昭这个决定无异于是在伤害众多利益集团的利益，此举最近遭受到了很多人反对，其中不乏有当年的那些植物精怪。
在平时他们还需要少量种植就可以实现财富自由，而如今需要投入更多才能达到，自然会不愿意。
但市场不会因为他们不愿意就不发生变化，只要有一个植物精怪和她站在一起，星星之火便足以燎原。
更何况，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莫无双笑道：“那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
昭昭立马打蛇随棍上，“既然你都站在我这边了，那趁着文鳐鱼还没走，扩大一下养殖规模吧。”
莫无双瞬间面无表情，“你想多了。”
昭昭叹气：“唉，本来就没多少人愿意站在我这边，现在更难了。唉！”
莫无双：“……”
她们正在走下山路，昭昭笑着看着前面莫无双的背影，十分有把握对方会帮她。
倒不是自恋，而是立于青山之巅，方知天高。目入石粒黄土，方知足下。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她不也是这样的人？
晚上喂了猪，一群人就逮了一头猪杀了，他们趁着夜色将猪毛清理干净，又将猪划分成一块块的。
将昭昭要的肉放在一旁，其余的便放进冰箱里。
忙活了这么久，差不多就睡了。
等莫无双她们醒过来的时候，昭昭已经带着肉去做检测备案了。
莫无双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眯着眼影看着屋檐下淅淅沥沥的雨，“哥几个把昨天冻上的肉拿上，咱们去老人家里转转。”
这么多肉他们也吃不完，还不如分给村里的那些老人家吃点。
别的不说，吃了强身健体是肯定的。
几个人扛着手里的猪肉挨家挨户去送肉，一共五户人家，莫无双去了其中一家。
这家住在最里面，从她们养殖地到这家都得走近一个小时的路。
顺着泥泞的小路进去，周围都是已经荒芜的田地，再走一段距离就能看见被打理得十分工整的田地。
稻子已经收了，水田里留下的是整整齐齐的根茬，经过一晚上雨水的浇灌，水田里面已经积蓄上了一层雨水。
再往前走，是一块斜坡上的土地，土地上是整齐的菜苗，莫无双分不清楚是哪种菜苗，她连这个季节应该种什么菜她都不知道。
而走过了这块地，便是一座刷了白墙的小两层砖瓦房，而另一边则是老式结构的土屋，屋子现在用来当厨房，已经有一块小角坍塌下来，只用厚一点的塑料膜遮挡，勉强应付这个雨天。
正在屋檐下搓苞谷的女孩，玉米想和段时间也开始收了，晒干了些的玉米就要脱粒，女孩一家三口人就在屋檐下忙活。
“爷爷！奶奶！莫姐姐来了！”女孩看着走过来的莫无双等人眼睛一亮，村里没有和她同龄的人，莫无双是难得的愿意和她聊天说话的年轻人。
“莫姐姐！”小女孩迎了过去，她一眼就看见了莫无双拎过来的肉，“莫姐姐，你怎么又拿肉过来。”
小女孩看见那些猪肉就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一个是馋的，还有一个是这个猪肉真好吃。
她抿了抿唇，目光落在莫无双的雨鞋上，这路不好走，雨鞋上全是泥。
小女孩的爷爷奶奶有些局促地走过来，“小莫啊，你怎么又送了肉过来，我们吃不下这么多，吃不下。”
两人的肤色黝黑，因为胶原蛋白和脂肪的流失，身上的皮肤褶皱着耷拉下来，一双眼睛有些浑浊。
看见莫无双过来，老人家去把堂屋里的长板凳搬了出来，一个劲让莫无双坐下。
小女孩给莫无双端来了热水，“姐姐喝点水。”
莫无双一口气喝了，这才感觉舒服点，“这雨下得也太大了，对了你们吃早饭没？”
小女孩：“……姐姐，这会儿该吃中午饭了。”
莫无双：“哈哈哈哈哈，像我们年轻人嘛，就爱睡点懒觉。”
自己给自己圆了个场，莫无双坐了会儿就拍拍手准备站起来去回去了，这会儿雨还在下，回去正好睡个回笼觉。
“姐姐。”小女孩打着伞跟了上来，她赤着脚踩在地上，仰头看着莫无双，“我去帮你们养猪。”
莫无双挠了挠头，“你会养猪？”
“家里的猪都是我照顾的，我能养。”小女孩抿唇，莫无双一直送肉过来，她没钱给她，但她会养猪，只要放学，家里的猪就是她在照顾。
“我可以帮你们打猪草，清理猪圈。”小女孩伸手抹了把飘在脸上的雨丝，这会儿风大起来，吹得雨丝都跟着飘斜，“虽然我现在还没有钱，但以后我也会像你一样养这么多猪，会挣很多钱的。”
“你咋就想养猪了呢？”莫无双虽然自夸是养猪天才，却也知道自己具体有几斤几两，正常养猪肯定不是像她这样。
她这猪完全是占了文鳐鱼的便宜。
“养猪能挣钱。”女孩道：“我上完初中就不会继续念书了，高中一学期学费几千块钱，我问了还要住校，住校就要生活费，我家压根没那么多钱。
我的成绩也比不上那些城里的同学，就算我再努力，奖学金也很难挣到。”
老师给她做过城里考试的卷子，她能在镇上的学校考前一二名，但那次做城里初中的卷子，她写完后递给老师批卷，老师没说什么，但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做得不怎么样，老师最后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
镇上的学生也很少，她之前听过一个同学说，镇上的学校要关了，因为招不到学生了。
那个同学的妈妈是她们学校的老师，下个学期，这个老师和她的同学都没再出现了。
“我家现在就我一个小辈，我爷奶年纪大了，我不能给他们增添负担。”女孩清醒的话在耳边响起，她的声音比雨丝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还要清晰，“我想不了那么远，姐姐，我想跟着你学养猪。”
说完后，女孩就紧紧盯着莫无双，放在身侧的手紧张的搓着衣角，她完全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莫无双想起了以前那个自己。
不同的是，她有父母，却好像没有父母。
她出生的时候，那会儿一家只能生一个，因为是个女孩，所以被抛弃了。
那时候很多女孩的命运都这样，性别成为了头顶上的铡刀，能够直接判定生死。
比起那些被扔河里的，还有被用针扎的，她这个被扔在树林子里面等死的……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不同的是她遇见了她师父，一个穿着打扮都像乞丐但不是乞丐的老头子。
对方捡了她，但没打算养她，把她扔到了福利院，隔个半个月想起来就去瞅瞅她。
她也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活了下来。
老头子告诉她：“我可不是你亲爷爷，你是我捡的，我觉着我们之间有点缘分，怕你死了，想起来我就来看看你 ”
这么一看，就是五年。
五年后，在老头子走的时候，她拉住了老头子的衣角，还把他的乞丐装扯出了一个大洞，“我想跟你走。”
那会儿她是这么说的，十分直白
当时她师父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嘀咕着好心没好报，说她缠上了他，真是丧良心。
这话她一听就哭了，“我又不是不给你养老，我是个女娃又咋了，是我不想要那二两肉的吗？女娃就没出息啦！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这样！”
她又急又气，还没忍住把老头子说了一顿，说得老头子吹胡子瞪眼：“你这小丫头恩将仇报。”
“什么仇什么报，我看你年纪大了，没有我，你老了都没人给你端茶倒水，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都活不明白呢！”她那会儿气得啊，真的是啥话都往外冒，跟着院里头过来照顾她们的人学了个十成十。
“我咋就丧良心了！你这个糟老头子真的是坏得很！瞧不上女娃你们别生女娃啊！”
到最后她直接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头子站在原地看了她会儿，“你确定要跟着我，老头子可欠了很多债，这是要还的。”
一听有戏，她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我还啊，等你死了，我替你还债。”
然后，师徒名分就这么定了下来。
福利院有很多被领养的孤儿，但没有一个像莫无双这样，是被一个穿着乞丐装领养走的。
她走的那会儿，孤儿院的老师还拍了拍她的头说她运气好，遇见了一个好人。
莫无双那会儿不明白，只觉得是自己答应替老头子还债老头子才应下来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么一个穿着乞丐装的老头子是怎么一个电话就把她的领养手续办下来的。
她确实运气很好。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莫无双看着面前的女孩，“大妮，养猪其实没那么挣钱。想要挣钱地养猪，不是像你那么养的。”
大妮咬了咬牙，“只要你教我养猪，我以后跟你干一辈子！”
莫无双：“……”怎么就绕不开养猪了呢？
“那你放假这段时间过来看看吧。”莫无双看着面前的女孩眼睛瞬间亮起来，有些怀念也不知道那会儿老头子咋想的，她还以为她是去伺候人呢，没想到还真成了他徒弟，给他还了债。
莫无双拒绝了大妮送她，晃晃悠悠回到养殖场，她把躺椅拿出来也不睡回笼觉了，盯着面前的天色看着。
等另外几个过来，莫无双依旧保持着这个状态。
“老大，你傻了？”
莫无双：“……谁傻了？你会不会说话？”
“嘿，我看你这样子，就很像是傻了，你不就去送了块肉吗？怎么把自己送emo了。”
“哈哈哈哈，这话肯定是在网上学的。”
莫无双白了几人一眼，“我准备收个徒弟了。”
几人没当一回事儿，“这话你不早就说过了吗？”
莫无双：“我这次认真的。”
“你哪次不认真了？”
莫无双：“……”
“没跟你们开玩笑，就是我今天去送肉的那家的小姑娘。”
这话一出来，其余几人瞬间消音。
片刻后几个才开口：“那女孩有慧根吗？天赋咋样？”
“慧根是有，天赋一般。”莫无双看着檐下滴落的雨，“人啊…很清醒。”
知道该做什么，也知道不该做什么。
聪明人不少，但有自知之明而容易满足的人，很少。
“世道现在一天一个样，师父的债我还完了，不需要有个太聪明的人。懂得分寸就好了。”莫无双躺在躺椅上，目光落在雨雾朦胧的天际，声音低沉：“人小姑娘现在一心只想跟我学养猪呢。”
懂取舍，知分寸，那就行了。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合着人家只想学养猪技术呢。
他们的养猪技术是啥，是后山的文鳐鱼。
这么一想，几人有些心虚。
人家来学养猪，他们也没啥养猪技术啊。
几人心情复杂，不过很快他们就没时间想这事儿了，昭昭那边拿了检测报告过来，确定合适之后备案她都备案好了。
“猪可以卖了。”昭昭走进来看着她们，随后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最近先别动，等我回去后联系好买家你们直接送货。”
莫无双没啥意见，直接点头。
不过在昭昭要离开的时候，她悄摸说了一句，“我准备收徒弟了。”
女孩的具体情况她跟昭昭说了一遍。
昭昭听了后：“那女孩肯定比你们有上进心。”
莫无双：“……”这就有点过分了，这个世界也是允许咸鱼存在的。
不过确实如此，等这批猪卖了后，她们入手了新的一批小猪崽。
那摞快递包装都还没拆的养猪技术大全终于重见天日。
大妮开始学习养殖技术，她还特别感动，“莫姐姐，我学到了好多知识！”
莫无双干笑两声，“那当然，这些都是我特意收集过来给你看的。”
“我、我真的……”大妮直接被感动哭了。
莫无双：“……别呀，你先别感动。”
大妮看向莫无双，就听见莫无双道：“我觉得你还是该读书。”
见大妮急起来，莫无双再度开口：“我不是不让你养猪。”
大妮瞬间平静下来，莫无双：“……是这样，我想你一边读书一边学养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得换个关系。”
大妮：“什么关系都行！”只要能让她养猪！
莫无双：“师徒吧，怎么样，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大妮看着她郑重的脸色，犹豫片刻后道：“换了个关系，我也能继续养猪吧。”
莫无双：“……”完了，这孩子跟养猪这事儿过不去了。
“养！不仅要养！我们还要养飞猪！”
大妮瞬间振奋：“好！我们养肥猪！”
这怎么又不算是一种志同道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