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黄栌自屋外走来，手中端着个不算小的匣子。
阿璀本在看一早送来的最新的军报，听得声音抬头看过去，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是赵国公夫人送来的，说是献给殿下的年礼，也是感谢您对卢夫人的看顾。”黄栌道。
“赵国公夫人？”阿璀狐疑，她与这位赵国公夫人似乎也就是在宫宴上见过一两次，送什么年礼倒是没必要，况所谓看顾也是实在说不上。
“是。”黄栌道，“赵国公夫人今日一早带着国公府几位娘子进宫拜见卢夫人。又禀报了皇后，送了两个医女过来，皇后也同意了。”
阿璀这才想起来，昨日腊月二十六日一早，中宫撤封宫之令，一切恢复如常。
原本暂时迁居观云殿的卢夫人和迁居凝云阁的张宣仪，也重新迁回旧居。
后宫位分较高可会见家人的诸夫人娘子，也都按制得允，可召见家人进宫。
薰风殿也早早地回禀了皇后，所以今日一早赵国公府夫人并几位娘子进宫来拜见卢夫人。
“如今已近午时，各宫拜见的命妇还未离宫？”阿璀目光在那匣子上落了落，她可不相信这赵国公夫人来给自己送礼的那两个理由。
“皇后体恤各宫，传了话下去，各宫妃嫔可留自家亲眷用了午食再离宫的。”黄栌答。
“皇后阿嫂，一向宽和贤明。”阿璀面上带了些意味不明的笑。
黄栌有些疑惑，却见她已神色如常，十分随意问起自己手里东西。
“外头送来的东西，奴按例先查看过。这只是件白裘袄，只是皮子比寻常略好些，并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
黄栌将那匣子搁在一旁桌案上，打开盖子，呈给阿璀看。
阿璀一瞧，果然只是件白狐狸皮毛的袄子，皮毛丰满，成色已算是上上了，不见一丝杂色。
黄栌口中的“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倒是让阿璀觉得有些涩然。
若在寻常百姓家，买这样一件东西的银钱，怕是够一家人生活数年。
不过在赵国公府这样的豪富人家，大约真的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
“除了这东西，还有旁的什么话？”
“殿下猜得真准。”黄栌见她对这狐裘兴致缺缺，便将匣子盖上，让人先收了下去，“方才薰风殿让人来传了话，说是赵国公夫人还想求见殿下呢。殿下可要见一见？”
“见我？”阿璀犹疑，“没说是为了什么事儿？”
“左不过是说什么临近年节，当来拜见殿下一二的话，谁知道真假？”黄栌也不大热心，“不过凭他是谁，殿下若不想见，奴这便叫人传了话打发了去。”
阿璀略沉思片刻，却笑道：“毕竟是赵国公府内眷，怎能不见？你且让人传个话去薰风殿，晚些时候请赵国公夫人过来坐坐吧。”
黄栌应诺，自让人传话去了。
原以为赵国公夫人怎么着也得午后临出宫前才会过来的，不想才过了午时，外头宫人便来通传说赵国公夫人到了。
“将人请去外殿吧。”阿璀随意吩咐道。
她这里素来过来的也就只有几个身边人，还真少有旁人来拜访的。
赵国公夫人按说应该不过五十岁的年纪，京中那些保养得当的夫人们，便是四五十岁瞧着也是姿容合宜的。
但这赵国公夫人反见几分老态，眉间有几分疲惫之色，就连耳鬓处也能看出几缕白霜，大约是早年操劳太过。
不过她的神情却与容貌迥然不同，她的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眉间的疲惫之色散去，便有了几分舒展。
“妾冒昧求见，打扰殿下了。”赵国公夫人上前来见了礼，说话间却又咳嗽了两声。
“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因阿璀不常在外殿，也不愿意过多浪费，所以吩咐了外殿不必生火炉子。
当下外殿便有些冷，赵国公夫人谢了座，坐下时大约觉得有些冷，不由自主地拢了拢外衣。
阿璀留意到她的动作，便叫人去挪个炉子过来。
“夫人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大康健？”
赵国公夫人也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笑答：“妾这是一向的老毛病了，入冬以来必染咳疾，非得入了春，天暖和起来才能好转。”
“夫人还是当好生保养才是。”阿璀道。
“殿下说的是。”赵国公夫人道，“听说前些时候殿下也染了风寒，不知可大好了？”
“劳夫人惦念，我一切都好。”阿璀也端出从容平和的笑。
但除了这几句你来我往的闲话之外，她并未主动问及赵国公夫人来此的目的。
她这样的态度，反倒是让赵国公夫人有些沉不住气了：“今日求见殿下，原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谢殿下对薰风殿夫人的照顾。”
“先时不得进宫，也不知夫人当日生产的情形。直到今日才知道，当日夫人难产危急之时，是殿下一力做主让太医院务必保住夫人。只殿下当初那一句话，妾便不知……该如何谢殿下了。”赵国公夫人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起来，“虽说夫人入了宫，便只是皇家的人了……但妾只这一个女儿，若当真见她生产而死，妾如何……如何……”
“夫人。”一旁随侍黄栌见她哽咽至此，忙出声提醒，“殿下面前，夫人还请莫要失仪。”
“是妾失态了。”赵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情绪，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不好意思道，“让殿下见笑了。”
“夫人爱女心切，是为母之常情。”阿璀宽慰道，“当初的事，夫人也不必谢我。当日情形，也不过一瞬的选择，如今的结果也是卢夫人自有福泽。”
“是，如今夫人与小皇子安好，便是上天的大眷顾了。”赵国公夫人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只是阿璀却觉得她的笑容里有几分忧虑，只是她与这赵国公夫人并不相熟，似乎也无从问起。
而赵国公夫人沉默片刻才又开口：“方才请人送来的那件狐裘披袄，不知殿下瞧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