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恶魔伸出自己的手，指尖划过掌心的纹路。
错综复杂的纹像是生命中不断分岔的道路。她轻轻划动，从尺脉延及指节。
【在旧世界的手相中，这一条是生命线。】
蓝调摆弄起自己的手掌，来回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
“这不是玄学吗？”她吐槽一句，“不过这世界连造物主都存在，相信玄学倒也正常。”
“生命线？能看到自己的死亡吗？”千羽花好奇地问，也伸出手仔细观察。
“看看我的。”耳暂明和她互相看手相，大眼瞪小眼。
掌心的线太多太密，像树枝一样缠绕在一起，不时钻出分支的线路，原本的线也可能突然消失。
两人也和蓝调一样，完全看不懂手相。
莫比乌斯常常听花诗环讲述旧世界的常识或故事，对手相略有了解，但她个人不太相信。
深海恶魔的手就是大风天的手，她细细观察后露出笑容，先回答了千羽花的问题。
【看不到，因为手相是假的。】
“啊？”
【旧世界没人信这个。】
千羽花撇撇嘴，莫名其妙地问：“那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说完就觉得自己过于大胆，对面这可是恶魔！神庙恶魔！
于是她又悻悻地缩了缩脑袋，心想一定是深海恶魔顶着大风天的脸，从而让自己晃了神。
【我只是在想，虚构的手相中都要提到生命，这难道不是很有趣的事情吗？】
她伸出右手，掌心对着大风天，示意对方也伸出手。
即使觉得别扭，大风天仍然抬起一只手，轻轻贴到了深海恶魔的掌心上。
掌心相对，纹路交叠。
霎时间场景大变，天窗闪烁极为耀眼的光辉，无数光的同心圆在大风天脚下扩散开来。
极寂之殿被强光笼罩，另外三人紧张地闭上眼睛，只有处于中心的大风天和深海恶魔没有动作。
她们如同身处风暴之眼，是强光里唯二能够睁开眼睛的存在。同时，其他三人的其他感官也全都被遮蔽。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互相望着对方，交叠的手将她们相连，这场景眼熟得很，惹得蓝调一阵不爽。
“她改变了时间流速。”蓝调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钟表，上面的秒针每每往前走的时候就会被回弹到原点。
毫无疑问，这里的时间被深海恶魔暂停了。
大风天闻言手指一颤，手掌刚想脱离，却被深海恶魔用眼神拦下来。
【时间本就是人造的概念，世界上本不存在时间。我真正改变的是你们的认知。】
“......的确是这个逻辑。”大风天听蓝调讲过类似的理论。
【我想问你问题，可以吗？】
大风天讶异地问：“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拒绝？”
【那不行。】
“......？”大风天嘴角一拉，“你问吧。”
深海恶魔哈哈一笑，开怀的表情让大风天莫名想起了蓝调计划得逞时的嘴脸。
说来这家伙现在也不用“亲爱的孩子”的称呼了......就好像一位母亲不再被母亲的身份束缚，重新成为了自己。
大风天不禁思索起诞生论的本质和意义。
【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深海恶魔笑吟吟地看着她，指尖用力抵住，小范围地推搡大风天。
像是某种玩闹或是捉弄。
蓝调不快地吐槽道：“问问题哪来这么多小动作？”
大风天无奈地等待着，本以为深海恶魔会询问有关诞生或是死亡的问题，没想到她竟然问了自己的名字。
“嗯，真正的名字应该是......蓝调吧。”
【这的确是你真正的名字。那另一个孩子呢？她叫什么？】
蓝调一屁股把大风天挤下去：“大——风——天！”
她语调一轻，“这是我的名字。”
深海恶魔微笑道：【那我直接问你第二个问题吧，大风天，你经历过多少次诞生，多少次死亡？】
蓝调无所谓地说道：“一次出生，尚未死亡。”
【真的尚未死亡吗？抛开不死的天赐之力，你出生至今共一万一千天有余，死亡超过三千次。】
【最多的一天，你经历了整整九十七次死亡。】
蓝调没说话，神情也毫无变化。几秒后，大风天的抽气声随着深海恶魔的下一个问题响起：
【对你来说，死亡和生存早已失去了边界。你无所谓死，也不在乎生。】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也一样。】
这一次，蓝调才迟迟地将视线投向面前的那张脸，本该是自己最最喜欢的那张脸上，挂着温和到极致的笑意。
深海恶魔的指尖在蓝调的指节上转着圈，一遍遍摩挲，继续说道：【我代表的是旧世界的诞生论，铭记人类从诞生到衰亡的历史，也蕴含生命进化的自然真理。】
【因此，我的领域是一片海洋。】
“你说外面那片蓝沙？那不是海洋，你认错了......”
深海恶魔立刻驳斥：【是你错了，沙子的原身就是旧世界的海洋。】
“......你和我说过，新世界的沙洲就是曾经的海。”大风天轻声说道，还纠结于蓝调骇人的死亡次数。
“好吧好吧，我还是没懂你到底想和我们说什么。”
蓝调笑着问，“如果你想要我杀死你，那当然是没问题的。”
钟表的秒针依旧在原地踱步，前进，回弹，被囚禁在短暂的一秒内。
正如生命，无时无刻不在经历永远的循环。
蓝调不懂吗？她怎么可能不懂呢？
她第一次死亡时的恐惧，再到后来死亡时的满不在乎，生死边界的模糊化，证明了她无力摆脱循环。
唯一的变数——让蓝调脱离循环的，是那片深蓝。
从爱上大风天开始，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谢谢你的回答，我明白了。人类辉煌时，我尚未诞生。人类灭亡后，我苟延残喘。我既然代表诞生论，那也一定要有始有终。】
【我思索了百年，终于明确了我的答案——我得去往诞生的终点。】
深海恶魔将掌心远离对方。
黑色空间内，大风天无意识地拨动钟表的指针，回过神来时发现钟表居然开始正常运转了。
【因为生死是必须存在边界的，诞生绝不能是长久的重演，只有死亡才能让诞生拥有意义。】
深海恶魔握住蓝调的手腕，将长刀的尖端靠近了自己的胸膛。
【请杀了我，蓝调。】
“我才不要做这种事情。”蓝调顿了一下，“哦，你在叫她。”
她转而一笑，“这就对了，只有让她杀了你，你才能离开可怕的循环。”
大风天被蓝调送上台，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丝难以形容的滞涩感。
闷堵之后，是说不出的震撼和动容。
漆黑的长刀决然穿透深海恶魔的胸膛，没有流出一滴血。同样不会有痛苦，死亡不应是一件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