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猎猎作响,吹动着叶寒晨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与冰冷。远处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勾勒出繁华的轮廓,但在他眼中,这片光芒之下却涌动着无尽的黑暗。
白菲菲中枪倒地时那惊愕而痛苦的表情,如同慢镜头般在他脑中反复播放。其实在白菲菲中枪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黑桃K组织的警告冰冷而精准——他们或许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暂时不会对他叶寒晨下死手,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靶子。白菲菲的鲜血就是一个残酷的证明,他无法想象下一次,那子弹会射向谁。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从内袋深处掏出那个陪伴他多年的警官证。深蓝色的封皮已有些磨损,警徽却依旧清晰。他用指腹摩挲着那冰冷的徽章,这里曾承载着他的理想、荣誉和与战友们并肩奋斗的全部记忆。但此刻,它重若千钧。
他缓缓弯腰,将这个代表着他身份与过往的证件,郑重地放在了天台水箱背后一个积着灰尘的角落里。仿佛不仅是放下一个证件,更是将他作为警察的“叶寒晨”的一部分,彻底埋葬于此。再站起身时,他的眼神里只剩下一片决绝的孤寂。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被遗弃的证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下天台。
警局办公室里,熟悉的喧嚣扑面而来,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秦力,熊宇,肖峰他们都在处理着各自的事情,但是他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带着一些悲伤,白菲菲的受伤显然也影响到了他们。
这些都是他最熟悉的战友,普通却尽责的警员,是会在行动中毫不犹豫为他挡子弹的兄弟。他们的笑容、抱怨、甚至偶尔的偷懒,都如此真实而鲜活。而正因如此,他绝不能将黑桃K组织的致命目光引向他们。白菲菲一次,已是终生之痛,他绝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他的目光缓缓地、认真地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掠过,仿佛要将这一幕深深烙进心底。然后,他用力地、尽可能自然地勾勒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尽管他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僵硬得像石膏。
随后他不再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大门,步伐坚定而迅速。
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那份他曾誓死守护的喧嚣与温暖。
门外,是更深沉的夜色。他孤身一人融入其中,踏上的是一条注定孤独且荆棘密布的路。他知道,从放下警官证的那一刻起,他不再是警察叶寒晨,他将以另一种身份,独自面对那头名为“黑桃K”的庞然巨兽……
医院长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冰冷的白炽灯光映照着叶寒晨孤独的身影。他站在转角处的阴影里,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那间特殊监护病房。
白菲菲就在那里。
他原本只想远远看她一眼,确认她的安危就好。可当他真正站在这里,才发现这个简单的愿望变得如此艰难。
病房外的走廊上站满了熟悉的身影。冷清月队长正双臂环抱靠在墙边,一向整洁的便服袖口有些褶皱,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她时不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张望,眉头紧锁。
唐琛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反常态地安静,手里攥着一罐没打开的咖啡,眼神发直,明显心不在焉,每隔几分钟就抬头看向病房门。
更远处还有几个刑侦队的同事,或站或坐,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担忧和沉重。这种默契的守候,是警队里特有的温情,是对受伤战友最直接的牵挂。
叶寒晨的脚步骤然停滞,像是被无形的墙壁阻挡。他曾是这群人中的一员,也曾这样守候过受伤的同事。而现在,他却只能躲在阴影里,连上前问候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每多看一眼那些熟悉的面孔,心中的决堤就危险一分。他知道,只要他此刻走出去,就会重新被拉回那个温暖的集体,但同时,也可能将更大的危险带给他们。
黑桃K的子弹不会只飞来一次。白菲菲中弹的画面又一次闪现——她在他面前倒下,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衬衫,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因震惊和痛苦而睁大。
就是因为离他太近。
叶寒晨向后又退了一步,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走廊转角的阴影中。他从这个角度,刚好能透过人群缝隙,瞥见病房门的一角。虽然看不到白菲菲本人,但知道她被保护得很好,被关心着,这就够了。
一位护士从病房出来,低声对冷清月说着什么。所有人立刻围了上去,紧张地听着。叶寒晨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渴望捕捉任何关于白菲菲状况的信息,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看到冷清月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其他人也似乎松了口气。应该是好消息,叶寒晨心想,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放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唐琛突然转头看向他的方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叶寒晨迅速向后闪避,背紧贴冰冷的墙壁,心跳如擂鼓。
不能被发现。不能再连累他们。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间病房,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白菲菲。他在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沿着来路离开。
每一步都踏着沉重和不舍,但他知道这是必须的选择。当他走出医院大门,融入夜色时,脸上的最后一丝犹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