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野黑牛似懂我意，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我一勒牛头，黑牛四蹄翻飞，载着我如一道黑色闪电，朝着油江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断魂谷的风裹挟着厮杀的余音，而前方的路，注定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血战。
屠野黑牛四蹄翻飞，踏过冥界特有的黑石地面，留下串串火星。
我伏在牛背上，目光紧盯着前方。
钟馗的部下阴兵虽刻意隐藏行迹，但伏魔阴军特有的硫磺气息与淡淡的朱砂符痕，终究瞒不过我的感知。
追了约莫半个时辰，地上的马蹄印与阴兵甲片愈发密集，显然他们离油江口已不远。
我心头一沉，看来半路截住他们的希望渺茫了！
钟馗本就奉了偷袭之命，要断黄飞豹的后路，此刻定然已卯足了劲往前赶，他哪里知道，自己早已成了被放弃的棋子？
不敢耽搁，我拍了拍黑牛的脖颈，催它再快些。
这一路风驰电掣，冥界的月光与晨光交替，整整一天一夜未曾停歇，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油江口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远远望去，那渡口已是一片火海，黑色的浓烟直冲云霄，夹杂着鬼哭狼嚎与金铁交鸣之声，喊杀震天。
“嗯？这是伏魔阴兵的旗号！”
我长舒一口气，看这架势，钟馗刚发动奇袭不久，应该还来得及！
“驾！”
我猛夹牛腹，屠野黑牛嘶吼一声，载着我冲进熊熊燃烧的油江口。
火焰舔舐着木质的栈桥与货仓，烧焦的鬼兵骷髅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与硫磺的刺鼻味。
伏魔阴兵正与驻守在此的修罗残部厮杀，红袍的判官与青面的修罗绞杀在一处，剑光与墨绿色的鬼气交织，每一刻都有鬼魂化为飞灰。
我勒住黑牛，目光在乱军之中急切地搜寻钟馗，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钟馗！四哥！”
我扬声大喊，声音被淹没在厮杀声中。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烧毁的货箱后，正是之前在罗刹界偶遇过的小悟。
他穿着不合身的罗刹兵甲，手里攥着把断刀，正对着眼前的血战瑟瑟发抖，一脸不知所措。
“小悟！”
我策牛赶了过去，高声呼喊他的名字。
小悟猛地抬头，看到我这身阎君蟒袍，又看了看黑牛背上的噬雷龙影剑，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没认出来。
直到我再喊一声，他才听清我的声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转、转轮王？您真是地府的转轮王？”
“没时间跟你废话！”
我俯身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问道：
“小悟，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红袍、提着金色伏魔剑的判官？对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十二个小鬼，长得凶神恶煞，却透着股霸气的？”
小悟被我晃得一哆嗦，随即点头如捣蒜。
“见、见过！就是他带的阴兵杀进来的！红袍红靴，剑上还冒金光呢！”
他指了指渡口最深处那栋矗立在火海中的鬼楼。
“他杀进去了！说要烧了里面的阴粮库，现在应该在那栋楼里！我、我带您去！”
“好！”
我一把将他拎上牛背。
“快帮我指路！”
小悟吓得紧紧抓住我的衣角，颤声指着前方。
“往、往前冲！穿过那片着火的栈桥，就是那栋楼了！楼里还有好多修罗兵守着！”
屠野黑牛再次发力，撞开两名拦路的修罗兵，踏着燃烧的木板冲向那栋鬼楼。
火光中，我仿佛已看到钟馗挥舞伏魔剑的身影，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钟馗，你要撑住，我来救你了！
屠野黑牛驮着我与小悟，撞开最后一道火墙，硬生生闯进鬼楼。
楼内火光乱窜，梁柱已被烧得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气。
我翻身跳下牛背，一脚踹开正厅的大门，门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火星。
厅内景象豁然开朗，只见钟馗正手持金色伏魔剑，另一只手挥舞着山河扇，在修罗兵中杀得如入无人之境。
他红袍翻飞，每一剑劈出都带着刺目的金光，将迎面而来的修罗兵拦腰斩断。
山河扇更是厉害，扇面一挥，便有一股罡风卷出，将成片的鬼兵拍倒在地。
他身后的十二天罡童子手持小斧，趁势上前，对着倒地的修罗兵补上一击，动作利落得不留余地。
“哪里来的修罗杂碎，敢扰你钟馗大爷的兴！”
钟馗听见动静，头也不回，反手就想挥扇拍来。
可当他看清门口的身影时，那扇势猛地一顿，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喜。
“五弟？！”
他几步冲到我面前，伏魔剑往地上一拄，剑身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你不是在断魂谷伏击叛军吗？怎么有空来这儿？哈哈，莫不是提前凯旋了？如此正好，也好让你瞧瞧四哥怎么收拾这股乌合之众！”
“四哥！别打了！”
我一把抓住他持剑的手腕，语气急促得几乎变调。
“快点下令放弃油江口，立刻撤军！”
钟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眉头拧成了疙瘩，满脸不解。
“这是为何？眼下鬼楼已在我手，拿下整个油江口不过转瞬之间，此时撤军，岂不是前功尽弃？”
“没时间细说了！”
我急得额角冒汗，拽着他就往外走。
“黄飞豹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毕元宾带着军情投敌了，他们很快就会派兵回援，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钟馗虽仍有不悦，眼神里的疑惑也未散去，但见我神色焦灼，不似玩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扬声对厅内喊道：
“全体伏魔阴兵听令！停止进攻，立刻集合，随本天师撤军！”
十二天罡童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稍大些的童子忍不住问道。
“天师，我们眼看就要烧了他们的阴粮库，这可是大功一件……”
“少废话！”
钟馗打断他，目光转向我。
“我五弟是第十殿的阎君，连我也是肃英宫的兵，自然要听他的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