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离着城里不算特别远,还有专门的班车。
虽说这边也算不上落后,一应物品也齐全,但和城里比总归是差了些。
慕舟一听,想起从前他的话,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什么都不缺,不用买的。”
她生怕自己花销太大,被程砺峰嫌弃。
其实,她笨拙的讨好程砺峰全都看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此,才想让她安心。
“去吧,我也需要买些东西。”
他这样说,慕舟才勉强点头。
不过,她到底还是向往的,乌亮的眼眸盯着他,好奇的问道:
“城里有百货商场吗?”
“有,”顿了下,他又补充,“我们就去那里。”
“真的啊,表姐之前说她去过百货商场,说里面什么都有,我可羡慕了。”
慕舟一点也不掩饰,或者说,她根本掩饰不了她其实很想去逛一逛传说中的百货商场。
一提起来,她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程砺峰沉默地听着,偶尔才回应一下。
他倒不觉得聒噪,甚至听出了几分趣味。
慕舟的话题跳跃很没有章法。
明明说着百货商场,忽然又说起表姐,进而又说起从前她总是穿表姐替换下来的衣服。
可表姐的衣服永远是穿到破烂才会给她。
她不想要,继母还不高兴,说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装清高。
“可是,那些衣服都已经打满补丁了,我穿着也特别小,都系不上扣子。”
回忆起从前,慕舟委屈的嘟起唇。
哦对了,这个表姐其实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因为这是继母那边的亲戚。
“每次我不得不穿上后,表姐就会来笑话我,说我是捡破烂的,还说我是肥婆,扣子都扣不上。”
想起那些事,慕舟还是气的不得了:
“我才不是肥婆呢,我只是……”
只是珠圆玉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而已。
这些话慕舟及时咽回去,可耳根还是红透了。
她摸了摸耳垂,烫得她手一颤,突兀的转移话题:
“很晚了,我去睡了。”
说罢就她害羞的逃走。
程砺峰还坐在那里,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慕舟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心里自然是知道的。
搬家那天,她那身黑色紧身毛衣的身影映入脑海。
她才不是胖。
*
半夜,程砺峰心脏在狂跳。
梦里,他又回到了睡前的场景。
慕舟俏皮又气恼的说着从前,当说到她才不是胖的时候,她害羞的想要跑走。
可这一次,他没有让她离开。
他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程砺峰忽然睁眼。
安静的夜里,心跳声震耳欲聋。
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冷着脸起身。
这些年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还从未有过这种时候。
他的精力从来都是给了训练。
可今天,却不止一次的……
程砺峰闭了闭眼,认命的起身收拾。
路过另一间房时,他脚步放轻,抬眸看了一眼。
逼仄的洗澡间。
程砺峰仰着头,绷紧下颚,胸膛剧烈起伏。
喉结明显的滚动着。
冰冷的水流从他高挺的鼻尖划过,蔓延至脖颈,然后继续往下。
直到蜿蜒着汇入肌肉分明的线条。
那抹身影在脑海不断闪过。
她穿黑色毛衣时。
她才洗完澡肌肤透着湿漉漉的粉嫩。
还有她微湿的头发在他指缝穿过。
以及她柔软的手指拂过他肩膀……
一幕幕不断的交错变换。
程砺峰一只手撑在墙上,总是挺直的后背微微弯曲。
强壮的肌肉青筋毕露,无声地诉说着克制的力量。
呼吸在加重。
程砺峰紧闭的双眼睁开,眼底的幽黑浓郁到慑人。
某种狠戾又危险的暗涌在翻滚。
他微微咬了咬牙,最终叹息一声。
回去时路过慕舟的房间,他视线扫过去,很快又垂下眼帘,掩饰住那抹暗藏的野蛮。
*
慕舟才醒来,就听说有一封自己的信。
看到寄件地址,她瞬间了然。
打开信后她简单看了一遍,轻笑一声。
她将信撕成碎片,扔进屋子里的垃圾桶。
这是老家来的信。
是继母寄来的,内容无非就是先假模假样的关心她处境如何,丈夫对她好不好。
然后说明来信的主要目的。
她的表姐要过来。
美其名曰是怕她照顾不好自己,让表姐过来照顾她。
如今,表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按照信的速度,恐怕明天表姐李洋洋就要到了。
表姐李洋洋只比慕舟大一岁,两人从小就不对付。
她这次来,目的也很明确。
当初,继母就是想要她代替慕舟嫁过来的。
如今打的什么主意,简直昭然若揭。
慕舟倒是没什么惊讶。
昨晚她忽然提起表姐,就是这个原因。
眼看着程砺峰快回来,她揉了揉眼角,收拾好情绪。
今天的晚饭吃得格外安静。
慕舟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他好几次,直到他主动看过来,这才怯生生的道:
“我,我想找份工作。”
这段日子,慕舟和程砺峰一直默契的避而不谈当初才见面时说过的话。
那时,慕舟说她来随军,只是为了摆脱在乡下被嫁给老鳏夫的命运。
她说她只是暂时落脚在这里,等找到工作养活自己后,就会搬走离婚。
但来了军区后,慕舟实在太过喜欢这里的日子。
每天都过得幸福又自在,还能吃饱不受冻。
她没什么出息,只想维持这样的好生活。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讨好程砺峰,再不提当初的话,企图永远留在这里。
这些,程砺峰都能猜得到。
可如今,她怎么忽然又提起找工作的事?
倒不是说不能工作。
而是她突然提起,以及明显不太对劲儿的情绪,这些都在说明在程砺峰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迫使慕舟开始改变现状。
程砺峰皱了下眉。
他眸底不动声色地闪过微光:
“你先别急着找,我去问问。”
听到程砺峰这样说,她沉默的点了点头,心思沉重的样子。
慕舟没学历,只念过小学而已,又没有一技之长。
什么缝纫做饭她通通不拿手,只能算会。
若说她最擅长的,还得是种地。
可这里也没地让她种啊……
找工作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饭后,程砺峰目光落到屋内的垃圾桶。
一团毛线的下面,是几张碎纸片。
他眯了下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