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下的情况很显然是因为这重防御法器的气息才引来魔族。
但墨离并不在乎。
他只在乎晏琅对自己的态度。
他的记忆尚且停留在耗空灵力坠入云海之时，晏琅不惜燃烧精血也要保住他。
眼前的一片血腥迹象，即使象征着他此刻身处的墨家祖地因此遭受大难。
他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自己对晏琅而言是至关重要之人。
墨家若是被屠，那他还可以以此在晏琅面前卖惨。
好事。
是好事。
只不过在好事来之前，他得先让自己从眼前百骸魔将手中活下来。
他眼眸微闪，扬起头来望向眼前俯身紧盯着他的百骸魔将。
百骸魔将本以为会从眼前之人脸上看见家族被屠的愤怒、恐惧。
却没想到迎面对上的，会是一张分外平静的脸。
墨离镇定的好似被屠的墨家不是他的家族一般。
在盯着百骸魔将看了片刻，估量他的实力以及从他手中逃出去的可能性后。
墨离给出了回答。
“不知。”他沙哑着声道：“我昏迷了许久，不知发生什么，更不可能知道她在哪。”
他的回答，在对应上他这副反应时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百骸魔将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她从霜玄州被追杀至北州境内，飞舟爆破之际还不忘护着你，你一定有方法找到她，对吧？”
一句话带过晏琅此前数月遭遇。
墨离对晏琅被魔族追杀习以为常。
只是晏琅的飞舟竟被魔族爆破。
这可不是小事。
那飞舟之上篆刻着天溯的暗纹，是晏琅的师兄，天溯少主所赠。
那么飞舟爆破，天溯那边必然会知晓。
当年九州大会，天溯少主揭露身份乃是云渺宗莫让尘大弟子，晏琅大师兄的事迹至今在九州广为流传。
晏琅，在宗内是被极为看重的存在。
以至于神秘多年的天溯少主都在当时站出来为她撑腰。
如今遭逢此难，天溯城、仙盟，都必然会出手。
那他就不能先投诚魔族，否则仙盟来了，墨家被屠的这重悲惨光环就不能完美套在他这个幸存之人身上。
仅仅片刻，墨离就已经思考清楚其中利弊。
再看魔族，神情变了。
“没办法，就算有，我也不会帮你们抓到她。”他傲然偏开脸去。
身后墨淇听见这般有傲气的话，心中虽然觉得墨家这位少主没选错，但还是为墨离捏了把汗。
眼前这百骸魔将，可是轻而易举便杀了墨家家主以及一众长老。
眼下若不顺从，他们都得死。
可真要他屈服魔族，他又做不到。
百骸魔将本以为墨离是个识趣的，却不曾想他突然变了态度，冷笑一声。
“小子，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吗？”
重重浓郁魔气扑面而来。
腥臭压抑的气息压迫在墨离身上，让原本伤势未愈的他脸色愈发惨白。
即使如此，他仍是毫不畏惧的迎上百骸魔将，强撑着起身，双掌隐隐有灵光浮现。
看样子，是打算拼死一搏。
墨淇便是在这时候一咬牙挺身而出，挡在了他身前。
将百骸魔将施加给墨离的威压尽数扛下。
只是瞬间，他的脸上便爆开数道狰狞血痕，双眼赤红睁大得好似要凸出来。
他脚下阵法一步踏出，迅速将墨离与自己包裹其中。
“少主，我保护你离开。”
墨淇话音未落，突然感受到后背传来一股巨力。
他踉跄着朝前扑去，正好撞向百骸魔将伸来的利爪。
百骸魔将的利爪穿透墨淇的胸膛，鲜血喷溅一地。
“你——”墨淇惊愕回头，却见墨离已经借着反推之力向后跃去，手中掐碎数道符阵。
阵光冲天而起，在百骸魔将怒吼着甩开他之际，墨离的身影迅速被阵光包裹，消失原地。
——
与此同时，距离墨家祖地千里之外一处山涧之中，墨离从虚空中跌出，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伤势未愈，又强行催动阵法破开领域禁制，这让他身上的伤势又加重几分。
只是他痛苦的脸上却浮现出极度兴奋。
“逃出来了……”
他抬手擦了把血迹，翻身瘫坐在地，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拽下腰间的墨家少主令牌。
传音光芒闪烁而过，身处北州各地，奉命散播墨家遭遇魔族攻打消息的一众墨家弟子同时受到传音。
迎接来墨家被屠的噩耗。
而这个噩耗，是墨家祖地中唯一幸存之人，他们的少主传出来的。
传音过后，墨离整个人仰躺在冰冷岩石之上。
山涧雾气凝结成水珠，让他浑身湿漉，嘴角血迹顺着滑落。
这幅景象，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凄凉。
偏生正在遭受这一切的人此刻却是止不住嘴角上扬。
“真是…天助我也。”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压抑着扭曲的喜悦。
墨家此前分散在外界的弟子逃过被屠的劫难。
如今从传音之中知晓他所在之地，全都在往这边赶来。
他只需要撑过这段时间，等到救援，便可以顺利脱离危险。
墨离没有服用丹药，放任自己的伤势恶化下去。
并非有意为之，而是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其他事情上。
墨家弟子在外大多有其他身份在，被救走之后，他可以安心养伤。
等晏琅收到墨家被屠的消息前来找他。
晏琅的信任与心痛。
墨家被屠，他这个少主成了墨家的主心骨。
悲痛愤怒的墨家弟子可为他所用。
昏迷醒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仿佛都在朝着他从前预设的道路进展。
他似乎已经想到在晏琅最信任之际给予致命一击，再踩着晏琅，用墨家弟子对抗魔族，一步步踏上巅峰的一幕。
那种兴奋刺激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隐隐散发着黑气，那是……入魔的迹象。
墨家弟子循着墨离给出位置找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躺在岩石之上，身负重伤的墨离。
“少主！”
他们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墨离脸色苍白、嘴角带血，悲痛欲绝。
见到他们来，他喘着气，双唇颤抖不知说着什么。
在墨家弟子附耳上前想要听清时，他双眼一闭，适时陷入昏迷。
在意识消失之前，耳边墨家弟子们响起的一片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