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喜你听话，出去跟船场的人打猎去，莫要再被你媳妇抓了挨打的理由，她一个人带孩子怪不容易的，你别总是没心没肺的惹她生气。”
花氏柔声细语的劝寿喜出去，就跟以前劝倔强的闺女一样，都是小意温柔的劝解。
寿喜挺吃这一套的摸着脑袋听话了。
“那花大婶我出去打猎了？有什么事你赶紧叫人喊我回来。”
“肯定会叫你回来的，赶紧去吧！听船场的人说东边有兔子，这么大的雪正是打兔子的好时候，”花氏慈爱的对寿喜挥手让走。
寿喜走后，她抬手别了别自己灰白的头发，端起药细心的喂闺女，嘴里絮叨着。
“幺娘，三七大夫说林尚存快不行了，能撑这么久算是难为他了，他不愿意走呢！一直想见你一面说说话，还有……”
花氏哽咽的一滴眼泪落入药碗里，温热的药碗生生的割碎了她的心，女儿生不生死不死的躺着，乌黑的头发，半个月没到就白了一半。
她心里把能骂的人都骂了，却半句都舍不得再骂女儿了，她怕图嘴快没忌讳，随便一句话就应验了，她哭都找不到地儿。
“阿娘想你醒来，又害怕你醒来，如果你醒了看见腿不行了，你会不会闹的很厉害？”
“当初我求你嫁人做船婆，别上码头，别上船，别跟寨子里人裹混，你就是不听阿娘的话，一心要出人头地儿，可是乌溪府哪那么好出人头地的？”
“你们几个机灵的娃儿，去一半埋地下了，你躺床上半死不活，二子瘫在椅子上，三子好好的却是一身伤……”
“阿娘当初要是阻止你上码头就好了！我那时候要是机灵点，不心动瞎子每个月给的一贯钱，你兴许就不用跟人拼命，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阿娘的错！”
花氏絮叨的泣不成声，幺娘能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她知道有大半的问题在她身上，闺女是为了救她才落得如此。
“干娘，小五怎么样了？”
花氏正在屋里哭，听见鱼波精的声音连忙擦眼泪。
“三七大夫说好多了，你……你不忙了？三七大夫有没有给你换药？”
鱼波精一瘸一瘸的进来走到床边。
“换药了干娘，药换好了我才来的，我听回去的人说小五哭了是吗？”
“兴许是我看错了，只有我看到幺娘哭了，他们按她的人都说没哭，”花氏现在也有点拿不准哭没哭了。
鱼波精脸上都是失望，又看花氏疲惫老的厉害，提起精神安慰道。
“干娘，三七大夫说小五没事了，醒来都是早晚的事，我们现在就等她醒了，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花氏全当安慰自己心里好受点，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俩人坐着陪陈幺娘到天黑才离开。
深夜里，陈幺娘疲倦的睁开眼，张了好几次口才沙哑的喊出声。
“阿娘你莫哭了，哭多了福气就哭没了，没福气了就做不成富老太太了。”
花氏夜里哭的正伤心难过时，陡然听见声音急忙刹住哭，愣愣的看着闺女的床，接着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冲出家门鞋都顾不上穿，疯了似的找三七大夫来看女儿。
……
陈幺娘醒后，船场瞬间从阴霾天转为大晴天，到处充斥着喜洋洋的欢快气氛，众人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花氏跟武大婶为了去晦气，每天都是大嗓门的吆喝着，指挥船场的妇人们，铆足劲的准备过年吃食。
在她们的心里眼里，觉得一切生老病死让人恐惧的东西，都可以被多多的吃食打败。
陈幺娘醒后养了两天，陆陆续续从众人欲言又止的话里，拼凑出了自己的真实情况，那就是她以后得改名叫“霸坚强”了。
众人非常小心翼翼观察醒后陈幺娘，发现她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变成瘫子，没什么激烈伤心的外露情绪，只能摸不到头脑的时刻注意她，怕她假装坚强，夜里趁人不注意干傻事。
陈幺娘之所以容易接受，是因为她心里预想到后果了，船炸的时候，她死命挣扎扯宣娇盖自己身上，当时把自己喂哪条都想好了，没想到老天不收她的命，只要了她两条腿算是优待的。
醒来后养了半个月，过年前的四五两天，坐着高价购买的轮椅去了议事厅，曹思成一早得了吩咐就等在了厅里。
“家主，”曹思成看陈幺娘费力的转动轮椅，急忙跑过来推她进屋。
“推我去火盆跟前烤着，”陈幺娘指了指火盆说道。
曹思成给人推过去坐对面，把陈幺娘没醒那段时间的事说了，首先说的是府衙下的通告。
“原盐院叛贼唐凤池，十一月中旬带领手下兄弟陈三，纠集客马林匪盗二百九十七人，于傍晚时分，洗劫了乌溪府东码头盐商船。”
“幸被驻兵营、盐院，以及知府衙，联手将其剿于乌溪河上，其中本府不少帮寨晓其大义，自发派人奔于河上助兵擒贼，其中最为骁勇的非陈氏船场莫属！”
“家主，二爷三爷如今都是干干净净的人了，月前乌溪府来了新任知府大人，他不是别人，正是骆宝墨骆知府，一路携家眷风雨兼程的赶来的，二爷三爷的新户籍路引，骆大人到任第一件事就私下派人给送来了。”
“另外，东城门帮寨有不少商号，这段时间没少派人来打听咱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咱们和隆兴寨的盐引。”
“二爷怎么说？”陈幺娘听完问道。
“二爷说不必理会，新任知府到任了得忙一阵，没那么快拟盐引的事，让我们耐心等家主醒了再说。”
“他暂用养伤借口去府城住着，暗中稳住隆兴寨的盐引，如今盐引一年比一年卡的紧，好容易到手的东西别轻易交出去了，盐院那边差人来问来年情况，都被二爷在府城接待了。”
陈幺娘听完靠在椅子上摩挲着手指，。
“眼儿猴他们如何了？驻兵营有消息来吗？”
“眼儿猴他们挺好的，狄豹子少了个胳膊，他们那天带去的人几乎死完了，唐凤池把你们之前剿剩下叛贼们，全部搜罗集结过来，在河上布置了很多炸药，当时对准给你们都炸死的。”
后面增援守卫抓了好些活叛贼，严刑拷打后，牵扯不少背后的大官家，祝将军在这件事上可是立了好大功！”
曹思成说完不自觉的打了冷颤，在他们看来就是报仇而已，在人家有心人的眼里，跟扯葫芦一样全都带着刺。
陈幺娘看了他一眼，“你们大小姐如何了？”
“贺堡主让我对家主说声谢谢，我们大小姐那晚被救上来后，确定人没事了，当晚就被贺图大管事带走了，大小姐着急跟她的孩子团聚，堡主让家主莫见怪，”曹思成眉开眼笑的说道。
陈幺娘握紧轮椅靠背，心里咬牙切齿道。
吴玲珑跑挺快呀！干啥啥不行，跑路倒是从不拖后腿，平时看着蠢成猪，关键时刻对自己有利好的时候，怎么一点不犯蠢呢？
“家主还担心阿英小姐吧？阿英小姐也早就好了，她不仅好了，还把二爷接茶楼去了，亲自照顾着二爷呢！”
“阿英小姐接人时说了，船场虽然人多，但是他们的心都扑在了家主身上，难免顾及不到二爷星星点点……”曹思成说到这有点想不通了，试探的疑问道。
“家主你说阿英小姐是不是……做了啥对不起二爷的事？”
“怎么说？”陈幺娘挑眉好奇。
“阿英小姐照顾二爷吧！几乎都算得上千捧万顺了，二爷说口渴了，我还没倒杯水送过去，二爷看了看阿英小姐，然后……”曹思成说着脸就气绿了。
“然后怎么了？让你喂了？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难不成我二哥养错地方了，他腿没坏坏的是手？那也不可能啊，我亲耳听贺图说就是腿有问题。”
陈幺娘睁大眼睛一脑袋的疑问，心道莫不是身体的毒没有清理干净吗？从腿上转移到手上了？
曹思成见鬼的看着陈幺娘，“二爷没让我喂水，但是眼神熊我了，说我天天闲的没事做竟盯着他了，既然我这么闲的厉害，让我带人把吴氏船图找出来，琢磨琢磨学造船。”
“还说船场就两个营生怎么活？我这个管家是不是摆设？没看到家主累病了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也不知道为家主分忧。”
陈幺娘挠挠头想说你去当灯泡，他可不就找你茬吗！
又看曹思成真的一头火安慰道，“别放心上的，可能我二哥死一遭了，把不开窍的心死开窍了，借着受伤想跟阿英处处待待，你不识眼色他可不就熊你吗！熊两句又不掉块肉的，忍忍，你忍忍曹管家。”
曹思成脸色有点郁闷，耷拉着脑袋继续吐槽道。
“家主，那个三爷看着也有点不正常，我……我觉的三爷脑子可能被炸坏了，你……要不让三七大夫给三爷开两副药？”
“怎么不正常了？”陈幺娘无聊的随嘴问道。
曹思成抿着嘴眼里闪过怒火。
“三爷他……他不要脸，他腿受伤了，我跟武平安可以照顾他，他非不要我们照顾，点名让伴月去照顾他，还什么都学二爷做派，明明他的腿都好了，还天天装瘸让伴月扶他溜达。”
陈幺娘……？？？……
又看曹思成真的有在恼火，陈幺娘真想自己昏迷不醒，醒来一大堆屁事等她处理，合着争娘子争不过也要她处理吗？深呼吸一口气，再深呼吸一口气敷衍道。
“我三哥那人就两把刷子，能装一时都辛苦的不行了，装不了一世的，等伴月看清他的猪脸了，就不会搭理他了，你忍忍曹管家，你再忍忍……”
曹思成猛的站起身，一身怒火不服气的看着陈幺娘。
忍忍忍，他是忍者大侠吗？装一时？女人能有几个一时？
等伴月看清三爷的猪脸了，那还有他什么事了？说不得孩子都要娶亲了，他怎么办？不行，今天他必须要家主给个公道，女人必须给他还回来。
陈幺娘看曹思成都要愤怒的燃烧了，扯了扯耳朵小意道。
“那啥曹管家，我记得你喜欢温柔的姑娘对不对？伴月有个姐妹叫伴云，不是还来咱们船场住过吗？”
“当时武大婶还说她好来着，要不我让阿英，把伴云带给你再认识认识？你要是不喜欢就让武……”
“家主啥时候带人回来给我娶？”曹思成变脸似的坐下亲切追问，脸上都是苦极极的模样。
“我也不是为难家主，非得跟三爷争啥的，主要是我老大不小了，别人像我这么大，孩子都好几个了，只有我单身汉子没人疼没人管。”
“就连小武管家，武大婶都见天的给他寻摸人，他眼光高挑的跟什么似的，不像我，是个女人就行，哪怕一个木棒画俩眼，沾个女人样我都屁颠颠的双手接着，那伴云姑娘我早早见过的，我老愿意娶她了，家主可以给我张罗成亲的事了。”
陈幺娘……？？？……？？？……
合着给她套进去了是吗？陈幺娘形容不出自己的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