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道路并不宽敞，仅能容得下一辆汽车。
双车并行，必然要有一辆车停下，侧停在道路旁的树林里，或者田间地头。
狭窄的道路两侧，密林幽暗看不真切。
稀疏的月光穿过茂密的树冠，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昏暗斑点，几乎无法提供任何光亮。
张士诚翻身下车，趴在泥泞的地面上，顾不得地面的肮脏，以及随处可见的羊粪蛋子等等污秽之物。
他匍匐着快速来到密林，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小心窥探着密林里的动向。
然而密林太暗了，对手又非常谨慎，一次袭击没有成功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面对幽暗寂静的密林，张士诚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位置。
他观察一番，侧首看向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白蛇，暗暗摇头。
白蛇是他的心腹，但平日里主要负责工厂生产，以及质量检测等等，几乎没有真刀实枪地拼杀过。
此时遇到袭击，基本指望不上有什么战斗力。
张士诚看向躲在另一棵大树后的灰机，低声道。
“灰机，有线索吗？”
“三点钟方向，最少两个人。”，灰机从腰间掏出手枪，做了个手势，标记了对方的大概位置。
张士诚闻言，微微颔首，但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眼神仿佛捕猎的猛虎。
凶狠。
残酷。
两边树林都有枪手，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但不论是谁，想要吃掉他张士诚，都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张士诚咬着牙，但并没有贸然行动。
现在双方都没有视野，谁先动，谁就会先暴露。
然而........
“咚咚咚~~~”
正在张士诚耐心等待，寻找对方的破绽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密林落到了道路上，滚到汽车的底盘下。
趴在地上的书生正在向张士诚匍匐前进，听到动静不由循声望去。
车底比较昏暗。
但汽车的车灯和月光互相配合，又给了些许的希望，让人能勉强看到轮廓。
只是.......
书生脸色大变，猛地向着张士诚扑去，撕心裂肺地喊道：“老大，快跑，有土炸弹。”
他说着，猛地将张士诚扑倒在了密林里。
灰机的反应速度极快，听到炸弹的瞬间，翻身来到树后，而后快速趴在了地上。
而就在他趴下的瞬间，几声枪响撕裂了密林的寂静。
子弹几乎擦着灰机的头皮打在树上。
只是他们的反应够快，白蛇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
然而.......
一切都晚了。
“轰~~~”
一声巨响如同闷雷般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火光冲天，面包车支离破碎，残片飞到了数十米外，剩下的框架更是燃烧起熊熊大火。
白蛇在强大的冲击下飞到了路边的密林，身上密密麻麻的弹片，钢珠，以及汽车爆炸的残骸。
尚未落地，就已经没有了声息。
其他三人虽然躲过了直接冲击，但剧烈的爆炸声让他们双耳嗡鸣，昏昏沉沉。
那种感觉宛若宿醉一般，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直到十数秒后，才稍微好了点。
张士诚晃了晃脑袋，借着面包车燃烧的火光，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白蛇。
尸体面目全非，满身鲜血。
那个喜欢支援街边小妹的胖子，再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张士诚看着白蛇的尸体，咬牙切齿，双眼瞬间充血，眼神满是悲戚与愤怒，青筋跳动似是青龙咆哮。
他面皮抽搐，悲戚地喊道：“白蛇~~~”
书生晃了晃脑袋，从剧烈的爆炸轰鸣声中清醒过来。
他看到白蛇的尸体，又看了看悲戚的张士诚，眼中满是愤怒与悲伤，但书生知道现在可不是悼念的时候。
他拉着张士诚，催促道：“老大，快走。”
“不要让兄弟白死。”
灰机匍匐着来到另一棵大树后。
他靠在树背上，瞥了眼正在流血的右腿，暗暗叹了口气。
这种伤若是在平时，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现在........
无路可走。
他攥着手枪，瞥了眼密林中影影绰绰，正在小心靠近的袭击者，冷声道：“你们走，我断后。”
说罢，灰机不给张士诚开口的机会。
他站起身来，躬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边跑，一边向着那边的人影开枪。
“砰砰砰~~~”
灰机连开数枪，让靠近的袭击者连连躲闪，或趴在地上，或躲在树后。
隐隐之中，密林里传来呐喊。
“他受伤了，正在向东南方向突围。”
“包围，抓住他。”
“只有一个，去看看现场还有几个。”
在他们呼喊之际，灰机凭借优秀的作战素养，已经跑出十数米远，吸引了袭击者大部分的注意力。
张士诚脸色大变，悲愤交加。
断后？
这是送死。
他们此行虽然带了枪，但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袭击，手里只有一个备用弹夹。
袭击者虽然不知道有多少。
可......
两个弹夹肯定不够用。
“老大，走。”
书生看了眼灰机，面容扭曲，双眼雾蒙蒙，血红一片。
他咬着牙，抓住张士诚的手臂，躬着身子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知道灰机此行凶险。
但兄弟们不能都死在这里啊。
总要有人活着离开。
只有活着，弟兄们的家人才有保障。
只有活着，才能有人给弟兄们报仇。
张士诚被拖拽着离开，紧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但他到底不是一般人，很快振作起来。
张士诚咬牙道：“这个仇，我张士诚记下了。”
随着张士诚和书生的起身，密林里顿时更喧闹了。
“艹，还有两个活口，西北方向，快西北方向拦截一下。”
“这边还有两个，跟上，一个都不要放走。”
书生和张士诚听着周围的喧闹，更加紧张。
袭击者人数众多，听声音只怕有八九人。
且不说人家装备齐全，连土炸弹都带来了。
他们现在只有两个人，哪怕是对方没有土炸弹，一旦被人包围，依旧死路一条。
两人半点不敢停留，一边时不时开枪向后反击，减缓对方的追击速度，一边向着西北而去。
他们对这里并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他们唯一的想法便是逃出密林，逃得越远越好。
只要找到机会回到龙门镇，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然而.........
“嘭~~”
一声枪响自西北方向而来。
书生惨叫一声，腹部鲜血直流，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嘴里吐血，举枪向枪声响起的地方射击，一边冲着张士诚沙哑喊道：“快走。”
说罢，书生挣扎着起身，举枪向袭击者冲去。
他要用最后的力气为张士诚争取时间。
哪怕只有几秒钟！
张士诚怒发冲冠，悲痛万分地看了书生的背影一眼，而后咬着牙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张士诚刚刚离开，身后传来一阵枪响。
“砰砰砰~~~”
枪声密集。
张士诚不敢回头，不敢去看。
他怕。
怕自己忍不住。
怕自己辜负兄弟们的期望。
若是自己也死在这里，兄弟们的妻儿谁来照顾。
若是自己也死在这里，兄弟们的血仇谁来报复。
张士诚咬着牙，屏住呼吸，用出此生最快的速度向东北方向逃去。
他跑得太快，便是身上被灌木刮得遍体鳞伤，也几乎没有感觉。
不知跑出多远。
远远地，张士诚听到了湍急的河水声。
他冲上斜坡，眼前是一条宽十数米的河流。
河水清澈，湍急。
但对此时的张士诚而言，眼前的河流简直就是生命长河，是活命的希望。
只要跳进去，任凭袭击者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找不到自己。
张士诚没有犹豫，向着河堤跑去。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跟上来一个人影。
一个三十岁，留着络腮胡，面容普通，眼神凶狠如狼的男人。
洪山。
洪家村村长。
他站在高处，向张士诚举起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