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芸柔转头看向陆云起。
“陆世子，事不宜迟，既然你心中已有对策，那我跟九妹妹就先回宫等消息了。”
想了想，她用手帕将茶杯、勺子等物一起包起来递给陆云起。
“饭堂里的证据想必都已经被销毁了，这个你收着吧，上面还有些残余的药性，有医术的大夫一验便明白。”
见他点了头，萧芸柔率先下车，“走吧，九妹妹。”
萧芸棠抿抿唇，弓着腰起身，陆云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棠棠......”
声音轻轻的，跟刚才的坚定深沉不同，透露出一丝脆弱跟恳求来。
手腕上传来丝丝麻麻的触感，萧芸棠抬眸看向陆云起。
陆云起也正看着她，有有些不敢看她的样子，耳朵尖儿确实红了的。
“那、你们聊。”
萧芸柔瞥向两个人好似闹别扭又好似欲语还休的样子，觉得气氛怪怪的。
九妹妹自小是同陆世子一同在慈宁宫互相陪伴着长大的，感情的深厚程度自然不用说，陆世子此番遭遇到这等危机，她放心不下也是正常的。
萧芸柔很识趣的放下车帘，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本来是想要甩开他的，可看着他在萧芸柔离开后，便不加掩饰的冲自己露出小狗一般乞求的眼神儿，萧芸棠就不由自主的心软了。
“不让我插手，那你现下想怎么办？”
萧芸棠语气不算太好，仍带着一点点怒意。
陆云起嘴唇动了一下，没出声，眼里露出些不舍来。
“你、是想要回阳城？”
陆云起不舍得眨眼的盯着萧芸棠，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样子深深记在心里一样。
许久之后，才艰涩开口。
“嗯。”
萧芸棠情绪微微凝滞了一下，“什么时候走？”
“尽快吧。”
“回去之后，你要怎么应付阳城的那些人！”
萧芸棠以为她是懂陆云起的，陆云起是个谨慎且懂得韬光养晦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在小时候，为了保全自身，就策划中毒一事，避开林家跟皇后的监视与算计，离开王城。
明明都已经想好了，开始接触司农寺，走麻痹敌人、徐徐图之的路子了。
他们两人之间也才刚刚互通心意，怎么突然又被卷入纷争之中了呢。
原先的萧芸棠只想着在深宫中保全好自身，保护好亲人，不被欺负，安安生生的长大。
展露出的才能，也不过是想有那么一丁点儿话语权，将来不至于被崇庆帝以平衡势力、利益交换的方式随意分配婚姻。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萧奕淮也是一样。
兄妹两个只期盼着，待到太子继位，看在他们还算识趣儿又没有威胁的份上，放母子三人去封地就藩，下半辈子过上安生自由的生活罢了。
可现在，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凭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凭什么，他们就只能被随意摆布？
凭什么，不能主动出击？
内心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在悄然蔓延。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叫嚣着，不要再想着得过且过了，主动出击，为自己和身边的人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吧。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可以帮你？”
萧芸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她看着陆云起，眼神坚定。
陆云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行，太危险，他们已经肆无忌惮的对我动手了，我不能让你卷进来。”
萧芸棠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反握住陆云起的手，仿佛要将这份决心传递给他。
“我不想再看着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危险，我也想帮你，哪怕只是一点点。”
陆云起微微一愣，他看着萧芸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棠棠是个聪明且有主见的女子，但此刻林家如日中天，各处势力盘根错节。
他是没有办法，林家打定主意想除他，他只有奋起反击才能有一线生机。
可棠棠不同，他们兄妹这些年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都低调过来了，很是不易。
他不想连累她跟自己一起陷入其中。
看着面前眉目精致的萧芸棠，他的棠棠长得这样的好看。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只要是棠棠，就总能轻易打开他的内心，往里一点、一点填满这人世间各种美好的东西。
陆云起微微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摩挲着萧芸棠的手背，声音低沉而温柔。
“好，如果有难处，我保证，一定会向你求助的，但你要答应我，在此之前，千万不要擅自冒险，我没有办法承受你有一点点受到伤害的可能。”
不待萧芸棠反驳，他继续道，“棠棠，别小看了我，我亦有自保的能力，你知道的，东海之上有我的势力。”
“而且，林家那个将军之位得位不正，定远军中的不少将领跟阳城百姓还念着我陆家的好，会重新支持我的，他们此时想要动手杀我，怕的便是我回阳城。”
萧芸棠的心中微微一震。
陆云起虽从未明说，但两人心照不宣，他当日选择避去东海，那里自然有陆家极其信任的势力接应。
如今他直接挑明此事，也是为了让她知道。
陆云起已经不再是当日那个可以任人随意宰割的稚童，他现在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了。
心里头酸酸涩涩的同时，也冒出丝丝缕缕的喜悦来，“好。”
陆云起扯了扯嘴角，给萧芸棠一个浅浅的微笑。
“棠棠，你信我、等我。”
千万不要忘了我、扔下我。
陆云起知道自己现在这么说很自私，是在利用棠棠的感情逼迫她给自己一个承诺。
可他实在太害怕了。
他的棠棠太好了，好到让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害怕她会因为他的再次离开而心灰意冷......
微微垂下头，不敢对上萧芸棠清亮的眼神儿，因为他陆云起骨子里是这样一个卑劣的、自私的人。
萧芸棠看着刚刚还霸气侧露的自信少年，只一句话的功夫，就变成了面前这个忐忑不安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的，耷拉着耳朵的局促小狗。
心中微微一软，她挣脱开陆云起的手。
陆云起瞬间抬起头，眼角洇红，仿佛失去了依靠一般。
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眼神中慌张、哀求、不舍以及执拗跟疯狂之色纠缠、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