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文熙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漠的季野，薄唇咬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手臂上的青筋隐现，没有回应他的请求，只是直直望着他。
漆黑的瞳孔像是某种冷血的野兽，不夹杂一丝曾经的眷恋。
李文熙抖了一下，抿着下唇，不回答傅成彦的问题，只是一味的试图打动前男友。
“看来跟着傅总…好处也不算太大。”
这话犹如一声闷雷砸进两人心里，还没等想出借口，季野又说“为他工作这么长时间，三五万总有吧？”
“先还点”季野冲李文熙勾勾手指“我要租房，没钱。”
傅成彦心提到嗓子眼，听懂季野所指是工作，又放下来。
甚至无心去解释自己不抠门，
他这会儿后悔的脑仁都发麻，不应该带李文熙来兄弟的聚会，这种不寻常的亲密很容易叫人看出问题。
无法想象季野知道李文熙的出轨对象是他会有多么厌恶。
李文熙磨磨唧唧从手机上转了两万块钱，他不敢去看傅成彦的眼神。
那些欺骗傅成彦模棱两可的东西，放在季野面前就是漏洞百出，哪怕这会儿傅总的眼神已经要吃人，他也不敢再解释。
季野收到钱，心情看上去不错，房间里原本就不算好的氛围，此刻更是陷入冰点。
江述还没回来，温焕看戏一样欣赏着身边三人的交锋。
李文熙还真是个人才。
季野说拿学费给李文熙治病，而傅成彦惊讶成那样，能看出来这件事情他的好兄弟不知情。
甚至或许还听到另一种版本的故事。
温焕欣赏地看了李文熙一眼，表面清纯无害的男大学生，也不简单呢。
倒是傅成彦，今晚过后不知道要怎么发疯。
他可以接受有人费尽心机接近他，但不能原谅有人把自己当傻子一样玩。
“江述呢？”温焕提了一句，视线却是在问季野。
两人一起出去，现在只回来一个，料想江述应该是很痛苦。
啧啧，傅成彦到底是招惹的什么毒蛇？
季野，也没那么简单。
“说起来，今天交流会我还听到个新消息。”温焕不经意的说道。
突兀的转折打破了空气里尴尬良久的氛围，傅成彦很乐意换一个话题，没必要一直让他意识到自己被人耍。
季野却立刻了然，刚才的怀疑有了答案，
这么僵硬也要把话题拐到东群能源身上，看来国外能源公司暴雷真的不是巧合。
这就是温焕给傅成彦下的套。
温焕把这两天接待时的所见所闻和傅成彦当笑话一样讲出来，末了，还提醒道
“不过东群的意向是不要有太大的资本介入，所以你们就不考虑了，恐怕老板不会答应。”
傅成彦低头沉思这其中的机遇和可行性，丝毫没有注意到温焕朝季野眨了眨眼。
原本应当是把酒言欢的聚会，变成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干饭。
季野都快吃饱了，江述才从门外进来，他神色疲惫，看着季野欲言又止，碍于包间里还有人，已经到嘴边的话还是忍住。
他本身就是极其没有耐心的人，看上了就要，喜欢就拿下，从来没有例外。
唯独面对季野，软硬不吃的人，江述第一次感到无力。
他不满足于和季野一夜丨情，他想要的太多，所以才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江述坐在座位上愣神，嘴里的烟头快要烧尽烫到了指节，他才反应过来。
整个包间里唯有季野和温焕胃口不错，两人吃上几口还要碰一杯，丝毫不在乎一边沉思的李文熙和傅成彦。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走不到最后，李文熙太贪婪。
他经历过生死，在十八岁被宣判死刑后又劫后余生的心情季野能理解，所以也理解为什么李文熙会摈弃道德，追求那些东西。
但这却不是他祸害别人的理由。
苦难让一个人变坏，证明他本就不是良善之辈。真正善良的人在历经生死后，只会更加设身处地，重视生命，珍惜当下。
李文熙这种，不过是自己劝自己走上了另一种极端。
季野理解，却不接受，也不代表他愿意做李文熙对生命感悟的牺牲品。
大家都理解恶人，谁来理解无辜的人？
炮灰这种角色，往往倒霉的没来由，总是别人恶念下的牺牲品，莫名其妙到甚至没有足够的因果关系，来给整个人生一个合理的逻辑自洽。
路边走着的路人被做生意失败跳楼的人殃及，人性化一点叫倒霉，无辜，无妄之灾。
用他们联盟冰冷的分类就叫炮灰，生死没有逻辑，
季野逐渐理解所谓炮灰世界的底色，那些无法自圆其说的无妄之灾，最后都可以归结为炮灰。
他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可不就是无妄之灾，他的命运半点不由己。
哪怕他的到来，那些事情都已经避过。
甚至此时此刻，傅成彦都有良心发现的迹象了，却不代表李文熙，江述，傅成彦就是好人，值得被同情。
他躲过去的剧情，终究会出现下一个躲不过去的，原本的炮灰消失了，或许就有新的补上。
季野不介意彻底解决这一切。
他看了眼时间，下午在软件上约好中介看房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总算把沉浸在各自世界里的人都唤醒了。
“吃饱了，我下午还有事情，先走了。”
“我送你。”江述唰的站起身，面前的茶杯都被掀翻在地，他盯着季野，“我送你，这会儿太阳大。”
傅成彦欲言又止，只是看了一眼李文熙，还是把送季野的话吞回去。
他现在有很多疑问和事情需要跟李文熙说清楚，否则面对季野的时候，还云里雾里。
季野瞥了江述一眼，“你喝酒了还送我？”
他在关心自己。
江述心头一热，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刚刚失落的情绪又被季野的关心补救，“司机在楼下等着，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拿你的安全开玩笑的。”
他走上前想跟季野勾肩搭背，被人躲开，江述也不觉得丢人，朝着屋里招呼了一声就跟出去。
二人掩上门，温焕才若有所思道。“看来江述这次是走心了啊，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追到季野。”
说完，他看向李文熙。
青年的脸色更白了，看得温焕心情大好。
现在不止傅成彦，不知道李文熙会不会找块豆腐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