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朝会上，花无双喝了不少酒，早早就寝。
睡梦中，他看见叶生宣深陷密密麻麻的蛇虫中，被撕咬着发出凄厉的哀嚎。
他惊醒后，床铺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片。他坐起身，大喘着粗气，缓了许久。
原来是梦，为何会做这种梦？为何心中绞痛？
还好是梦，若是叶生宣真的遭逢此劫，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正想着，寝殿的窗被推开，一道黑影从黑夜中潜进来，浓重的血腥味侵袭花无双的鼻腔。
“叶生宣？”花无双看清床榻边满身血痕的女子，竟险些没认出她，“谁伤的你？”
“陛下……”叶生宣摇摇头，跪在床边，满手血污覆上他的亵衣，似是要拼命抓住些什么，“不是臣，是李玠的，臣杀了他……”
见她双眼发红，浑身发颤，声音里也强忍着哭腔，花无双瞬间清醒，一团怒火袭卷脑海：“他做了什么？”
“他对臣……下腹中虫……情花蛊，那是南疆不传之术！李玠……通敌叛国，臣是为国锄奸！”叶生宣下意识扯开衣襟，卸下腰间革带，伏上他的床榻，一双手死死拽着他亵衣的衣角不放。
“为国锄奸……做得好……”花无双低头，发现她在脱他的亵裤，连忙制住那双手，呵斥，“你……好大的胆子！”
叶生宣丝毫没觉得自己在龙床上胡作非为，只是任着心中本能，无奈她此时已没了力气，挣脱不开他的掣肘，急得泪眼朦胧。
“陛下……”她伏在花无双胸膛，含泪的眸子充斥着无尽的渴求，“您帮帮臣……求您了……求您……”
她明明是柔弱无力的状态，被花无双锁住双手，却一点没有求人的自觉，趁他愣神之际吻上他的唇。
炽热的情欲彻底烧毁她的理智，柔嫩的唇舌急不可耐地在花无双身上攻城掠地。
“林娘！你在等什么？！”花无双推开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厉声质问。
林娘现出身形，操控藤蔓将叶生宣牢牢束缚：“她……会死的……”
“你说什么？”花无双惊魂未定，裹着被褥缩在角落。
“情花蛊，情毒每日戌时发作，若得不到缓解……寻常人是撑不住的。”林娘满心不忍，望着花无双的眼神里居然有几分乞求。
“不……”花无双内心挣扎片刻，下令道，“龙城山！送她去龙城山，去找玄天教教主泠溯！”
“是！”
*
“冷……”
刺骨的寒冷侵袭全身，内里的火热早已不见踪影。
叶生宣是被冷醒的。
手指颤了颤却摸了满手黏稠滑腻。
她连忙坐起身，四周寒雾缭绕，身下是一池飘着冰晶的冷水，有什么东西将她托在水面上。
湿滑的粘液下是一层细软的灰色鳞片，手指一戳，弹性极佳。
“醒了？”男子的声音清脆悠扬，仿佛能穿透躯壳直击人心，低沉又温和，令听者心醉神迷。
叶生宣听了也是心中一动，如果师父冰魄的声音是清澈冷厉，如山间清泉，悦耳动听，那这人的声音就是妖娆妩媚，如海底深渊，危险又迷人。
“你是谁？这是哪？”
白雾中，男子的身影逐渐清晰，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哗哗水声，似乎还有锁链拉扯磨擦之声。
“本尊乃东海邪神尊，泠溯。”泠溯带着银灰面具，银色卷发瀑布一般流淌在他的上半身，流淌在水面上，扩散开来，不知尽头，肩上半披着一层薄薄的丝绸，露出白皙的胸膛。透过水面，能清晰看见他双腿的位置幻化成一条覆着灰色鳞片的长长的尾。
叶生宣身下正是他长尾的一部分。
她还是第一次见半身形态的龙神。
“此处，是龙城山，教主洞府。”泠溯摘下面具，露出惊世之容，勾着嘴角，笑容称得上邪魅，“本尊看见，你有心上人，这张脸蛊惑不了你，就不戴着面具了。”
他能看出她心中所想，不愧是至尊九神之一。
前世她在策天录上见过九位至尊战神的传记，其中就包括东海邪神尊。
他是位邪神，归顺天庭之前便是邪修，喜欢蛊惑人心，不仅吃人还吃同类，十分残暴，是不折不扣的兽，毫无人性。
他修为极高，称得上海洋霸主，但面对审判之羽，他自然没有胜算，归降后，老老实实蜷在海底深渊，极少露面。
那日晁寅引来洪水的定海神针便是他的武器，更巧的是，这位邪神是传授晁寅神技的师长。
晁盖作乱背后一定有他的授意。
东海龙族太子作乱身亡，定会牵连全族，可这位东海龙族的至尊战神为何会在龙城山上？
“不好猜吗？帝京洪水过后，帝尊剿灭东海龙族，留本尊镇守帝京龙城。”
“你授意弟子发动洪灾要毁帝京，帝尊就罚你镇守帝京龙城，这报应，太轻了。”叶生宣看见泠溯手腕处一对金色的镯子，明白水底铁链的用意——他是被阵法锁在此地的。
“这算什么报应？”泠溯不屑笑着，收了尾巴，变化为双腿，将叶生宣丢在冷水里，“本尊得了晁寅两千年修为，就要在这里关上两千年，这里起码还会有一些凡人来看看本尊，比从前只能一直在海底睡觉强多了。”
他似乎对自己如今的下场很满意。
“可是东海龙族被你毁了！”
泠溯摇摇头：“他们只是，随净冶去了……”
提到母亲，叶生宣心间之痛，如剜心蚀骨。
“痛吗？你同她并不相熟，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怎会为她心痛？”泠溯突然抓住她的衣襟，一双金色的眸子逼视着她，仿佛要去看穿她是否有半分虚情假意。
可他越看她，越觉得痛，痛到他松了手，捂在自己心间。
怒颜逐渐舒展，他释然一笑：“阿妹……生了一个会心疼她的女儿……”
阿妹？叶生宣震惊又困惑。
他们种族不同，不可能有亲缘，可母亲那般善良温柔的天神，怎会与这邪神兄妹相称？
就连策天录中也没有……不，他们有交集——东海龙族是母亲劝降的。
“你要为母亲报仇，为何要害无辜生灵？为何不去天庭杀了那些伤害母亲的人？”
“凡人蠢恶，他们都不无辜！”泠溯丝毫不知悔改，“月华已经死了，依临被改了身份。该死的其实还有龙游跟你……”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叶生宣面颊，薄唇中呼出来的白雾冷彻刺骨：“本尊不会伤害阿妹爱的人，即便你们父女俩最该死！”
“本尊告诉你，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依临被改了身份，从私生女成了同你平等的妹妹，她神降的凡胎就在梁府，就是那个梁栩焉！你若要报仇，现在就去杀了她！她如今是凡人，无人护她，身死即魂灭。你只要杀了她，也算是报仇了！”
叶生宣注视着他这张被仇恨充斥的脸，她记得，在地渊幻境，依临也是这般模样。
“不，我不会杀她，她在虚幻境里那般折磨我，若是就这样死了，太便宜她了！”叶生宣永远记得依临说过的那些话，说她不配降生，不配活着。她恨她，是不是觉得她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嫉妒她，生来就是龙族公主，生来就是要继承龙王之位。
那她偏要活着，活得好好的，她会顺利成神，成为龙族公主，成为龙王。
她也要她活着，最好能活着看见她登上龙王之位！
“同净冶一样，心太软。”泠溯很不满意她这天真的想法，也懒得教她那些狠辣手段，“也罢，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解你这蛊毒，活下来，才好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