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溅起的泥点子，扎进了方小鱼的绣鞋里。
原本花团锦簇的绣鞋，此刻像是被踩进泥土里的娇花。
方小鱼心疼极了。
一时不知道是心疼新做的绣鞋，还是因为自己的心意被辜负。
“阿衍哥哥，你又何必……”
高衍感受着紧贴皮肤的温度，渐渐变得温和。
他皱着眉，语气中的不耐更加明显了：“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鞋，要是你的鞋洗不干净，需要赔多少钱，你可以去找我家的何娘。
然后，你可以让开了吧！”
方小鱼的眼角有些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阿衍哥哥，你一定要同我这样见外吗？”
“我也没和你内过啊！”
高衍虽然说得声音不大，但四下寂静，这句嘀咕还是被方小鱼听到了。
眼见着这人一点挪窝的意思都没有，高衍心一横，一扯缰绳，从一旁的野地里绕了过去。
方小鱼感觉到高衍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两行泪流了下来，“阿衍哥哥，你当真这样不待见我吗？”
高衍跳下马，将缰绳抛到石谷手中。
没忘叮嘱他一句：“回来的时候，马蹄踩了雪地，你拿刷子好好刷一刷！”
正堂里坐着的婆娘们，都听见了门口的动静。
高衍迈着大步，走到正堂门前。
屋里都是妇人，他不方便多逗留，所以他只是打了个招呼，便钻进了西厢房中。
房门已经缓缓合上，但她们依然看向西厢房那边，完全忘记了她们之前正在聊的话题。
马香草暗道一声：夭寿啊！这衍小子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任远家的回过神，立刻站起身，略带歉意，“弟妹，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日打扰了！”
陆欢的笑意更盛，“姜嫂子慢走！桌上的零嘴，可以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这怎么好意思！”任远家的急忙推辞。
陆欢又看向其他人，“伯娘婶子们也别跟我客气，说起来，还是我招待不周！”
“哪里哪里。”马香草她们急忙否认。
陆欢都这样说了，她们也没客气，直接将盘子里的零嘴都倒进了袖口。
任远家的看其他人都装了起来，还有两个婶子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这边，大有一种“她不收，她们就要上手抓”的意思。
任远家的急忙拿出一方布巾，将盘子里的各式零嘴全倒了进去。
她在心里默默庆幸。还好自己没好意思敞着吃，不然哪里能带这么多回去。
她向陆欢点点头，表示告辞。
这时马香草也站了起来，“阿衍媳妇，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转头又对任远家的说道：“我要去一趟八弟妹家，咱俩正好顺路，一起走！”
有一个人开头，其他的人也坐不住了。
虽然这里热茶和零嘴就没有断过，正堂里又烧着两个火盆，但哪里有暖炕舒服自在啊！
接二连三有人和陆欢告辞。
临走之前，还没忘记夸奖高衍一句，直呼陆欢捡到宝了。
很快，正堂里只剩陆欢一人。
何娘走了进来，问道：“东家，这牌匾用不用给您搬回房去？”
陆欢思索了几息，摇摇头，“先拿块布盖着，只怕这几日都不得闲呢！”
她捏了捏眉心。
虽说没便宜周氏，但有人上门看稀奇，她总要在一旁陪着，也挺累的。
只能说，事情有利有弊吧！
陆欢推开房门，一把被高衍拉进了屋。
“阿衍，出什么事了吗？”陆欢一脸懵。
随即又反应过来，要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高衍肯定会让何娘来找她。
陆欢便放软了身子，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
高衍捧着她，一直走到了暖炕边。
掀开锦被，露出底下的纸包，和上面红艳艳的印章。
“是苏落斋的糕点！”
陆欢拿起纸包，触手还留有余温，惊讶道：“怎么还是热的啊？”
高衍笑着回答道：“我一直抱在怀里，一路上赶着回来，又放在炕上，怎么可能会凉！”
陆欢急忙摸向他的胸口，“有没有烫伤？”
高衍抓着陆欢作乱的小手，凑在她耳边说道：“这么热情，不如放到晚上？”
“去你的！”陆欢嗔了他一眼，将手从他怀里抽了回来。
陆欢咬了一口红豆酥。
虽然用纸包捂着，但外层酥皮依然层层分明。
里面的红豆馅带着几分余温，油润细腻，又不会太过甜腻。
高衍一直注意着陆欢的表情，见她咽下一口，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你自己尝尝呗！”
高衍眼睛一转，挨着陆欢下嘴的地方，飞快地凑近咬了一口。
只是外层的酥皮，薄得像蝉翼一般。
陆欢吃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用手接着，哪里经得住高衍这样祸祸。
细碎的酥皮，差点洒满了炕桌。
“阿衍！”陆欢嘴上抱怨，但下意识还是将剩下的一小块塞进了嘴里。
这下高衍笑得更开心了，差点没忍住，将嘴里的碎屑喷出来。
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塞你一块，很快就吃下了大半封的糕点。
陆欢将手里大半块红豆酥，塞进高衍的嘴里，“先别吃了。糕点吃饱了，晚食就吃不下了。
剩下的也让何娘尝尝，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高衍咽下一口，含糊不清问道：“欢儿，你想开糕点铺子吗？”
陆欢摇摇头，“不想，人家苏落斋多少年的老师傅。我一个外行，怎么可能和苏落斋抢生意！”
“那你为什么要让何娘研究这个？要不是她一家的卖身契，都在你手上，我真担心，她会带着手艺攀上别的大户。”
陆欢眨了眨眼睛，反问道：“这燕京城里，还有比燕王更大的大户吗？”
高衍笑得一脸傻气，但很快想起来，“何娘他们又不知道！”
“不知道才好，”陆欢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也能考验一下他们的忠心。
如果因为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就背叛了，我倒是应该庆幸，他们背叛得这么早！”
高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陆欢想到的，却是外公安排的那几家后手，甚至还有她爹陆承德。
若是换成她自己，可能她也会稍微苦恼一下，便选择无视曾经的约定。
因为背叛的代价，几近于无。
就像上一世，她求到那些人面前，他们只想用轻飘飘的几十两银子打发了她。
全然不提，和外祖的约定。
而陆承德随着高家一起南迁到金陵之后，也没有再提起每年清明祭拜的事。
好似陆家庄不复存在了一般。
陆欢的眉头越皱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