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魂殿的青铜烛台在申屠邪指尖压出红痕。
他盯着案头裂开的传讯符，血字在烛火下泛着暗褐，像刚凝固的血痂。
九环刀搁在膝头，刀身映出他扭曲的眉峰——潜龙大会的接引任务本应三个月后才启动，宗内却突然传讯让他提前准备，连个由头都没有。
他捏碎传讯符，炭灰簌簌落进铜盂。
指节抵着下巴，刀疤在眼尾一跳一跳。
三年前他替宗主去北境谈丹方时，曾听内务殿的老执事提过，上一任负责潜龙大会的外门长老在任务后突然暴毙，死状是七窍流黑血。二字，在修行界向来要打三个问号。
长老。门外传来情报殿小童子的颤音，您要的...当年送弟子去流云大陆的外门长老名录，查着了。
申屠邪扯了扯黑袍，靴底碾过满地符灰。
情报殿的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执事正捧着一摞泛黄的竹简，指尖在某卷停住：第三十七任长老周承安，任务后归宗三日便失踪；第三十九任长老马怀玉，归宗时只剩半块腰牌；第四十二任...就是历千帆。
历千帆？申屠邪的指节叩在案上，震得竹简哗啦响。
他记得那是百年前的事了，当时自己还是个在杂役峰劈柴的小弟子，只听说历长老带了二十七个外门弟子下界，回来时却只有他一人，怀里还抱着个裹着红布的木匣。
后来宗内说历千帆走火入魔，被关在锁魂崖底。
这些长老的弟子呢？
执事的喉结动了动：无一人归宗。
檀香突然呛进鼻腔。
申屠邪转身时带翻了茶盏，青瓷碎片扎进掌心他都没察觉。
锁魂崖底的风声、历千帆抱匣时泛红的眼尾、传讯符里二字...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撞成一团。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藏经阁翻到的残卷，上面写着聚魂阵废，血祭可续——而萧封此刻正跟着天桥商会去不归山，那里恰恰有座废了的聚魂阵。
长老？执事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申屠邪扯下腰间的青铜铃晃了晃，脆响惊得梁上雀儿扑棱棱飞走。
他没回答，袍角扫过满地狼藉，直接往逍遥客栈去了——那是青玄天三宗五门的情报中转站，他约了个收废品的商人。
逍遥客栈的竹帘被风卷起一角，露出林风和帝云的影子。
帝云靠在廊柱上擦剑，见申屠邪过来，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弧。
林风正低头拨弄茶盏，青瓷盏底刻着朵并蒂莲——那是逍遥阁特供的逍遥茶，整个青玄天只有三壶，其中一壶三天前在万花楼被人走了。
申屠长老。林风抬眼笑，指节叩了叩茶盏，这茶比宗里的云雾毛尖如何？
申屠邪的瞳孔缩了缩。
他在宗里当值时，确实爱喝云雾毛尖，可这来的茶里混着点龙涎香，是他二十年前在南疆救过的苗女送的，连亲传弟子都不知道。
林兄弟好手段。他坐下来，九环刀搁在脚边，说吧，大老远从紫竹镇跑来，就为请我喝茶？
林风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黑黢黢的铁疙瘩。
申屠邪凑近嗅了嗅，眉峰一挑——这是聚魂阵废后凝结的，天桥商会最近正从不归山往宗里运这种废品，说是给炼器峰当边角料。
我想买下这批废品。林风指尖敲了敲魂铁，宗里留三成，剩下七成归我。
申屠邪的拇指摩挲着刀环。
他早查过林风的底——杀鸡摊贩、会点野路子法术、跟天桥商会许家走得近。
可废品里能有什么油水？
除非...他盯着林风腰间的柴刀，红布下若隐若现的金弧，突然想起情报殿那卷残卷里的二字。
凭什么？
凭我知道萧封去不归山的目的。林风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也凭...历千帆。
九环刀坠地。
申屠邪的手按在桌下的阵盘上，掌心沁出冷汗。
历千帆的名字在宗里是禁忌，连宗主都很少提起。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像淬了冰。
林风没回答，反而站了起来。
阳光透过竹帘照在他脸上，阴影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只聊你知道的事。
申屠邪的指尖在阵盘上顿住。
这是隔绝神念的阵法，启动后十里内的神识都进不来。
他望着林风腰间的柴刀，又望了望窗外帝云擦得发亮的剑尖——逍遥客栈有规矩，动杀念者死，尸体要挂在城门楼子上晒三天。
林兄弟。他扯动嘴角，刀疤扭曲成狰狞的弧度，我这有坛二十年的桂花酿，喝完再聊如何？
林风坐回椅子，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
窗外传来帝云的剑鸣，像根细针，扎破了客栈里虚假的平和。
申屠邪望着茶盏里晃动的倒影，突然觉得这杯茶比刚才更苦了——苦得他喉间发腥，像要咳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