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天峰的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林风脚下的帝云龙鳞青灰更甚，龙尾不自觉蜷缩，带起的风里裹着铁锈味——那是岩层深处渗出的血煞之气。
比之前更闷更沉的响声自地底炸开，无天峰南坡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缝中涌出黑红色泥浆，裹着碎玉、断剑、半具青铜灯台喷薄而出。
几个躲避不及的内门弟子被泥浆溅中，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退！
退到护山大阵外！有执法堂弟子举着令旗尖叫，声音却被另一声轰鸣彻底碾碎。
数百丈高的石巨人破峰而出。
他的躯干由青黑岩石堆砌，头颅却分明是杜融的模样——眼眶里燃烧着幽绿鬼火，鼻梁塌陷处露出空洞的骨腔，左半边脸还粘着半片道袍残布，上面吞天魔宗四字被血污浸透，正滴滴答答往下淌。
融...融长老？林啸踉跄后退两步，腰间九枚青铜铃相互撞击，发出刺耳的嗡鸣。
那白发老者（太上长老）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手指死死抠进掌心：是他！
他的本命魂灯三刻前就灭了，原来...原来早被这具石尸夺了躯壳！
石巨人抬起如山岳般的手臂，随便一挥便扫断三根合抱粗的古松。
松枝砸在护山大阵上，激得阵光剧烈震荡，几个维持阵法的外门弟子七窍流血，直挺挺栽倒在地。
封山！另一位灰袍太上长老突然暴喝，手指连点无天峰九处灵脉，用玄铁锁魂链镇他！
但石巨人的脚掌已重重跺下。
大地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玄铁锁魂链刚从地底窜出便被震成齑粉。
有弟子抱着头往山下跑，却被石巨人膝盖一磕，整个人像破布袋般飞出去，撞在山壁上连惨叫都没发出。
林风站在帝云背上，瞳孔微缩。
他能看见石巨人关节处渗出的黑色雾气——那是无序法则的气息，和五百年前秩序天灾里记载的一模一样。杜融在闭关时接触了什么？他指尖摩挲着腰间柴刀，刀鞘传来细微震颤，申屠邪说李黑虎被撕成碎片...或许李黑虎才是第一个祭品？
宗主！执法堂主连滚带爬冲过来，护山大阵撑不住了！
内门典籍阁、藏经楼都在垮塌，弟子伤亡过百——
闭嘴！林啸突然掐住执法堂主的脖子，指节发白，圣子评选还有两日，若让其他宗门知道我吞天魔宗出了这等丑事...他松开手，执法堂主摔在地上直咳嗽，林啸却已换上温和神色，传我令：就说融长老在冲击大境界，地动山摇是渡劫前兆。
两日后圣子评选，我要让所有来观礼的人...亲眼看看融长老的。
宗主疯了？白发老者踉跄着抓住林啸衣袖，这石尸根本不是杜融，他身上的法则气息会污染整座无天峰！
若真让各宗代表看见——
那便让他们看见。林啸甩开老者的手，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突然笑出声来，你当其他宗门就干净？
青冥宗的镇派灵兽是吃了百个童男童女养的，万剑阁的剑冢里埋着上代掌门的怨气。
我吞天魔宗要立威，就得让他们知道...就算出了事，我们也能压得住！
老者倒退两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硌到脚。
他弯腰捡起，是半块玉牌，上面刻着二字——正是前几日林风来宗内办事时领的客卿令牌。
是他！老者突然尖叫，玉牌在掌心捏得粉碎，这玉牌出现在地宫修炼室废墟里！
融长老异变前，只有他进过那间密室！
林啸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日前林风来讨说法时的眼神，想起那柄总在鞘中轻鸣的柴刀，想起申屠邪说李黑虎死前曾喊那刀...那刀在吸灵气。
林啸抽出腰间青铜铃，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
石巨人突然仰天大吼，震得云层都散了大半。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墨色劫云，雷蛇在云中游走，像极了无数条吐信的毒蛇。
要渡劫了！灰袍老者颤抖着指向劫云，石尸渡的不是修士劫，是...是凶兽化形劫！
若让他渡过去，整个紫竹国都会被掀翻！
撤！
所有人撤到三十里外！林啸终于慌了，抓住最近的弟子往山下推，快！
把宗门禁地的玉符全带上，典籍...典籍烧了也行，别落在石尸手里！
无天峰彻底乱了。
外门弟子哭嚎着撞翻药圃，内门长老扯着各自亲传弟子御剑逃跑，连平日最威严的执法堂都散了架，令旗丢在泥里被踩得稀烂。
石巨人却仿佛被劫云吸引，摇摇晃晃往峰顶爬，每走一步都震得山石滚落，原本华丽的殿宇被砸成废墟，只有那座地宫修炼室的残垣还立着，像只黑洞洞的眼睛。
帝云的龙爪扣紧林风后背，龙尾卷住申屠邪的衣领——这倒霉蛋早吓昏了，口水顺着下巴滴在龙鳞上。往哪飞？帝云的声音带着龙类特有的低哑，劫云在扩大，我们逃不掉。
林风望着越来越近的雷蛇，突然笑了。
他能感觉到柴刀在发烫，那是兴奋的震颤；能听见帝云的心跳，沉稳有力；能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臭氧味，那是劫雷降临的前兆。
不逃。他拍拍帝云的龙角，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准圣肉身的极限？
这劫雷，是机缘。
帝云的龙目骤然缩成竖线：你疯了？被雷劈成渣怎么办？
你是准圣残魂，肉身比普通修士强百倍。林风望着劫云里最粗的那道雷蛇，目光灼灼，我算过，这劫雷的量刚好够淬炼你的筋骨。
等雷劈完...你会更强。
可——
第一道劫雷劈下。
紫金色的雷光中，帝云的龙鳞被照得发亮，林风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下方已成废墟的吞天魔宗，望着石巨人被雷劈得浑身冒黑烟却仍在挣扎，突然想起柴刀鞘上的刻痕——那是他第一次杀鸡时留下的，也是他第一次触摸到的痕迹。
等雷劈完。他对着帝云喊，声音被雷声撕裂，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关于我掌控的那些力量，为什么总像攥着把碎玉。
帝云突然发出龙吟。
这声音穿透雷暴，震得劫云都晃了晃。
它松开申屠邪（那倒霉蛋被甩到远处草堆里），龙爪死死扣住林风，迎向第二道雷蛇。
林风望着帝云被雷光笼罩的龙躯，想起方才在修炼室里，柴刀突然在他耳边低语：该洗牌了。
现在，雷劫就是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