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晨雾还未散尽，吞天魔宗山门前已聚满了各域来使。
青鸾车辇碾过染血的石阶，玄铁令牌撞出清响——巨神山、三界山、不归山的代表依次落定，却在抬眼望见山门时齐齐顿住脚步。
往日里魔气翻涌如黑潮的吞天魔宗，此刻外门法阵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残光刺得人眼睛发酸，连门楣上二字都褪了颜色，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这是...被人破了护宗大阵？巨神山一位长老捏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护宗大阵是一宗根基，除非遭逢灭门之祸，否则绝不会轻易受损。
不等众人议论，山门前的石阶突然震颤，林啸的身影从云雾里踏阶而下。
他玄色道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左眼蒙着块黑布，露出的半张脸泛着青灰，倒像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诸位来使远临，吞天魔宗蓬荜生辉。林啸抬手虚按，碎裂的法阵突然爆出刺目红光，将众人逼得后退半步，今日邀各位来，是要讨个公道——我宗圣子李黑虎，化神境五重的修为，三日前被人暗杀于演武场！
什么？
化神五重？那可是能硬抗散仙一击的修为！
议论声炸成一片。
李黑虎的名头各域皆知，去年还在五域论道会上斩了不归山的鹤鸣子，如今竟被暗杀？
人群中，三界山的沈天通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目光在林啸的黑布上多停了片刻——那位置，正是李黑虎左眼的胎记所在。
林啸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凶手...是巨神山的圣子，林风。
嗡——
像是有人往沸水里扔了块冰。
巨神山的队伍里，大长老地捏碎了茶盏，碎瓷扎进掌心都没察觉；不归山的杳冥仙晃了晃葫芦，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连最边上的桃花仙都收了扇子女婿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的桃花簪。
证据呢？沈天通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酒的棉絮，总不能空口白牙说人杀人。
林啸的嘴角扯出个冷笑。
他抬手结印，碎裂的法阵骤然倒卷，露出后方的演武场。
众人顺着他的手势望去，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演武场中央，一头浑身冒黑血的凶兽正疯狂撞着结界。
那凶兽生着八只手臂，每只手掌都缠着锁链，锁链尽头是半块破碎的兽核，最诡异的是它的脑袋，分明是张人脸，正咧着满是尖牙的嘴，用破锣似的嗓子喊：林风天下第一！
林风天下第一！
这是我宗内门长老杜融。林啸的声音在发抖，他前日闭关冲击洞虚境，却被人用邪法改了灵智，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方才诸位听到的...是他被控制时的真言。
放屁！结界里的凶兽突然暴喝，八只手臂拍得结界嗡嗡作响，你个老匹夫自己炼兽核走火入魔，非说是小爷害的！
林风那小子...嗝，那小子给我的烧鸡比你给的丹药香多了！
林啸的黑布地滑下，露出的左眼竟泛着妖异的紫芒。
他抬手就是一道雷符劈向结界，却被凶兽抬手接住，雷符在它掌心炸成烟花，反溅得他胸前焦黑一片。
诸位看到了！林啸踉跄两步，扶住身边的石狮子，这就是林风的手段！
他用兽核控制修士，用邪法暗杀圣子，更甚者...他突然拔高声音，他布局千年，要掀起五域战火！
演武场的风突然停了。
桃花仙的桃花瓣落了满地，杳冥仙的葫芦掉在地上，连巨神山的大长老都忘了擦掌心的血。
千年布局？沈天通眯起眼，林宗主莫不是被魔气冲了脑子？
证据在此！林啸从怀中掏出半块染血的兽核，核上的纹路竟与凶兽身上的锁链一模一样，这是从李黑虎尸体内取出的，上面的咒文...与杜融身上的完全一致！
人群中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有好事的散仙祭出探魂幡，刚要查探兽核，地面突然传来闷响。
轰——
演武场中央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黑气像活物般从地底钻出来，绕着众人的脚腕打转。
林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这气息——是那日在破庙外，压得老槐树弯腰的那股子野气。
林风！他厉喝一声，抬手就要结印，却见裂缝里伸出一只手，指尖还沾着庙墙的草屑。
林风从地底爬出来时，怀里的柴刀正泛着幽光。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众人，咧嘴笑了：各位早啊，我来凑个热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杳冥仙的葫芦骨碌碌滚到林风脚边，他弯腰捡起，晃了晃，里面传来细碎的冰响——正是沧浪冰魄的本命冰魄。
桃花仙的桃花瓣突然着了火，烧得她尖叫着甩袖子；巨神山的大长老冲过来要拉他，却被一团黑气挡在三尺外。
林...林风？林啸的声音在发抖，你...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啊。林风摸了摸怀里的柴刀，刀背的刻痕亮起红光，你们山门的法阵裂得跟筛子似的，我蹲墙根儿吃了俩炊饼，随便找个缝就钻进来了。他歪头看向结界里的凶兽，杜融长老，您这嗓子该润润了，喊得我耳朵疼。
凶兽突然安静下来。
它八只手臂捧住脸，尾巴尖儿不好意思地卷成个圈：对不住小爷，这老匹夫给我灌了哑药，我喊了三天才把舌头喊利索。
林啸的脸涨得发紫。
他刚要动手，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申屠邪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喉咙里钻出来：跑！
快跑！
他身上的气...是...是当年屠了血云宗的那股子！
林风的眼尾挑了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脸色发白的众人，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混着黑气钻进每个人的耳朵，连天上的云都被震得散了。
申屠邪的指甲深深掐进脖子里，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望着林风怀里的柴刀，神魂突然一阵剧颤——那刀背的刻痕，竟与他梦中追杀了百年的那道凶光，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