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里的鬼火地窜起丈许，老鬼族的白骨在火中炸成碎末，最后半声诅咒被火焰吞得干干净净。
李远凡松开锁魂链，鬼面下翻涌的鬼气渐渐平复，青灰色面皮上还凝着未擦净的黑血——方才那番动作，到底是耗了他三分元气。
围观的鬼修缩在摊位后，有个卖阴火符的小修士正往嘴里塞镇魂丹，喉结上下滚动时，丹瓶掉在地上。
段剑屏攥着捡回的道冠，指节发白，方才被老鬼族咒力震落的玉簪还插在发间，歪歪扭扭戳着后颈；盛天虹咬着下唇，绣着云纹的袖口被自己捏出褶皱——他们本以为能借老鬼族的手挫挫焰鬼宗的锐气，谁料李远凡竟直接动了杀招。
历道友。李远凡突然偏头，鬼火在眼底明灭，声线却压得极轻，只有三两步外的玄衣男子能听见。
历千帆正把玩着腰间的吞天魔纹玉佩，闻言抬眼，眉梢微挑——方才李远凡与林风对峙时，他始终靠在街角石墩上，像是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此刻被点到名，倒像早等着这声召唤。
两人神念相撞的刹那，青雾里浮起几缕暗红。
李远凡鬼面微僵，转瞬又恢复平静，甩了甩袖中锁魂链，对周围鬼修沉声道：鬼市规矩，坑骗修士者，魂火净身。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团黑雾，顺着青雾飘向鬼市深处——临走前，他特意扫了段剑屏和盛天虹一眼，鬼火在二人脚边烧出两个焦黑的圆印。
这老东西......段剑屏啐了口，道冠地拍在石桌上。
盛天虹扯了扯他衣袖，目光却黏在历千帆身上：历兄好定力，方才那场面，换我早坐不住了。历千帆漫不经心擦着玉佩，玉面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急什么？
戏才唱到一半。他指尖在二字上摩挲，李远凡烧了老鬼族，是要立威；可这威立得太急......话没说完，段剑屏眼睛突然亮了——他想起宗门临行前的密令：务必搅乱鬼域格局，让焰鬼宗首尾难顾。
黎少宗主。李远凡的声音在焰鬼宗临时驻地的偏厅响起。
黎洛儿正捏着茶盏，闻言指尖一颤，茶水溅在月白裙角上。
她快步上前，发间银铃轻响：太上长老，方才鬼市的事......李远凡抬手止住她的话，鬼面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你提的挑拨吞天魔宗和鬼王宗的计划，可行。他顿了顿，但你可知，这计划的根，在历千帆手里？
厅中顿时响起抽气声。
焰鬼宗随行的几位执事面面相觑，有个留山羊胡的老者颤着手指向李远凡：太、太上长老，吞天魔宗不是咱们盟友么？李远凡鬼面裂开道缝，黑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盟友？
他们早和鬼王宗勾上了。
北渊养的阴兵，有一半是吞天魔功喂大的。他转向黎洛儿，历千帆那小崽子，把咱们当刀使呢。
黎洛儿的银铃突然不响了。
她盯着李远凡鬼面下翻涌的鬼气，喉结动了动：那......咱们？李远凡鬼火地窜起，映得她脸色发白：按你的计划走。
但记住——他鬼爪扣住黎洛儿手腕，你是焰鬼宗少宗主，不是历千帆的棋子。
鬼市最深处的青楼前，红灯笼在青雾里像滴血。
历千帆刚踏过门槛，身后就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历小友好兴致，这时候还有心思逛窑子？他转身，见狄怀幽立在阴影里，黑袍上绣着的鬼王纹泛着幽光，两只鬼火眼在雾里明明灭灭。
狄老来得巧。历千帆笑了，玄衣无风自动，我正想找您说笔生意。狄怀幽鬼火眼眯成两道缝：生意？
你吞天魔宗的生意，向来要人命。历千帆伸手拨开飘到面前的青雾：我帮鬼王宗统一鬼域如何？他屈指敲了敲腰间玉佩，吞天魔宗抽身，让焰鬼宗和你们火拼。
等两宗伤了元气......他顿了顿，您坐收渔利。
狄怀幽突然出手。
他鬼爪直取历千帆咽喉，却在离颈侧三寸处停住——历千帆腰间玉佩泛起黑雾，将鬼爪裹得严严实实。好手段。狄怀幽收回手，鬼火眼烧得更旺，你当老鬼是傻子？
你会平白帮我？历千帆擦了擦被黑雾弄脏的衣领：我要练剑。他指了指远处鬼市的喧嚣，鬼域乱了，各方高手才会主动送上门。他又笑，再说......黑雾从他指尖渗出，凝成个极小的魂灯，我缺寿命。
暗处传来刀鸣。
帝云从房梁跃下，玄铁刀鞘撞在青石上，溅起火星：你这计划，太险。历千帆转身往青楼里走，玄衣扫过狄怀幽的黑袍：不险，怎么赚够寿命？他头也不回，三更天，北渊破庙，你记得来。
狄怀幽望着他的背影，鬼火眼里翻涌着算计。
他摸了摸腰间鬼王令，突然转身往焰鬼宗驻地方向走去——黑袍扫过青雾，留下一道漆黑的痕，像条毒蛇，正缓缓游向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