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倒下的友军越来越多，空出来的缺口没有士兵可以及时补上，敌军一个接一个的攀上了城墙。
顾落衡手中的长刀越来越重，挥舞起来也越发艰难，原本一刀便可以砍死的人，现在需要两刀，甚至更多。
他想过去补上，却被一名小兵牵制，挥舞的长刀还未刺进那小兵的胸膛，右侧肩膀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手中的长刀掉落。
“顾千户！”
好在有士兵及时斩杀那敌人，不然他今日便是交代在这里了。
他捡起长刀，用破布将它牢牢的捆在手心，脸上汗如雨下，铠甲下的衣衫早已湿透。
他扯下负重的铠甲，身体瞬间轻盈了起来，长刀的速度又快了些。
...
“杀！”
“杀！”
遥远的天际撒下了第一缕阳光，冲杀的呼喝声冲散了黎明前的昏暗。
“援军来了！”
“援军真的来了！”
传令兵的声音更加激动，视线在这一刻也有了焦点，他指着远处驰骋而来的义容军的旗帜，眼里终于有了希望。
万马奔腾，战鼓声逐渐逼近...
敌军终于吹响了退兵的号角，叶超不可置信的看向义容军旗帜，最后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城门。
顾落衡的双臂无力的垂下，看着远远而来的援军，眼里闪烁的泪光。
“等到了...”
他终于等到了...
他的视线被城下的一人吸引，对上叶超投来的愤恨和不甘，咧着嘴笑了。
叶超气不过还想冲上去，被身边的副将拦下。
“将军，来日方长！”
叶超仓促逃离，顾落衡再也撑不住，整个人瘫软趴在城墙上。
千霞谷一座小城，开国战役中便守住了无数次的敌袭，这一次它不辱使命又一次守住了。
乔士安接到千霞谷传来的捷报，紧绷了一晚上的心中放下。
“好样的，顾之昂！”
...
江上歌站在千霞谷前，身体到此时还是止不住的颤抖，遍布的尸体，一脚踩下连泥土都能渗出来的血迹。
这就是战场吗？
热血的，惨烈的，用无数生命堆砌而成的...
战场，原来是这样的啊...
她出生在和平年代，对于战争的感受不过就是书本上的几幅图画，一串串数字和必要的战事要点。
这一刻，她却成了画中人，站在这里直观地看到了这些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空气中无法散去的血腥气息，明明是她最熟悉的气味，但她却还是止不住的反胃。
“怎么还有女人？”
少年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连忙跑到了一边狂吐起来。
乔士谦脸上的神情如同便秘了一般，侧头看向梁参将问道：“我是长得让人想吐吗？”
梁参将年过半百，哪里有空理会小孩子之间玩闹，无语的摇了摇头，驱马离开。
千霞谷城门打开，顾落衡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衫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样貌，处处透着暗红色的血迹。
身后跟着不足百人的残兵，他们神情激动，像是许久不着家的孩子，见到了不远千里而来的家人，各个热泪盈眶。
有人忍不住的抱怨，“你们早点出来啊！都有时间射箭了，早点出来嘛！”
梁参将眼眶泛红，拍了拍那个士兵的肩膀，却见他疼的嘶牙咧嘴的，又被逗笑了。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顾落衡的视线早已不在他们的身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伸手揉了揉。
“为什么有个女人？”
乔士谦哎呀一声，找到了同频的人，“不是你们城里的吗？”
“不是，她不是！”
顾落衡忍不住的走了过去，渐渐地他确信他没有看错。
“你怎么来了？”
江上歌吐得脑瓜子嗡嗡的，听到来人的声音，诧异的侧头看去。
“你怎么在这里？”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傻话，又补了一句：“守城的将士是你啊？”
顾落衡点点头，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的脸上。
怎么才几日不见，她好似又白了许多？
江上歌长舒一口气，见他还看着自己，有些尴尬视线飘忽，忽的停留在他的右手上。
“你受伤了，怎么不去包扎？”
顾落衡侧头看了一眼右手，指尖有血迹顺流而落下，他眸光微闪，犹豫道：“你要给我包扎吗？”
乔士谦走过来的脚步在听到这句话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死人堆里。
“喂喂，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大少爷吗？你别吓我啊！”
江上歌扯了扯嘴角，正打算去找李沧，就听乔士谦焦急的呼声。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直愣愣向她倒来，要不是有乔士谦帮忙拽着，她怕是也要倒下了。
顾落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因为极度疲劳加上失血过多，他昨日才会毫无征兆的倒下。
他干咳一声，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外间的乔士谦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醒了啊？要喝水吗？”
浑身的酸胀疼，让他不由得剑眉紧蹙，“她人呢？”
“谁？”乔士谦没反应过来。
“江上歌...”
乔士谦恍然大悟，“你说李神医的徒弟啊，她跟着李神医回去军营了，你不知道郑方遒竟然通敌...”
乔士谦的声音还在继续，顾落衡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走了啊...
也是，她本来就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又怎么会留下来呢...
顾落衡蓦地笑了一声。
乔士谦像是见鬼了一般，站了起来，“你笑什么啊？从昨天你就很不对劲，你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顾落衡白了他一眼问道：“郑方遒怎么了？”
乔士谦被拽回了思绪，认真的讲着刚得来的消息，却见顾落衡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撇了撇嘴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顾落衡缓缓点头，“昨日，是她救了千霞谷吗？”
“你看！你就是没听啊！”乔士谦忽然有些气着了，他还不如跟着回去呢，到底是为什么要留下看着他啊？
他没好气道：“是是是！就是她和李神医带着百人的队伍救了千霞谷，我都说了三遍了！”
顾落衡哦了一声，咧着嘴笑了。
乔士谦微张着嘴巴，无语的摇着头。
“完了完了，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