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挤出了人群，快步朝他们这边过来。
尤乾陵微动身，坐起来了点，懒懒地回了一句周知尧。
“看我脸就能让他们不妨碍云统领将曲老送进登天峰，我这脸倒也很值钱。”
周知尧眼尖地看到了张朝，会意地往边上退开了点距离，道：“我看郡爷也是忙里忙外，曲老的送灵祭礼尚早。您这般大的牺牲实在让下官汗颜，不知……在祭礼之前下官有什么能为郡爷分忧。郡爷您尽管说，下官什么都愿意为郡爷办妥。”
尤乾陵闻言，破天荒起了兴致。“当真？那您在这儿给本王跪地爬两圈，学两声狗叫，让本王开心开心如何？”
守在尤乾陵身旁的东宫侍卫忍不住朝尤乾陵这边纷纷侧目，各个面上都是不敢置信中夹带了一点幸灾乐祸——听闻平南郡王和礼部尚书一直不合，还以为朝堂积怨，下朝单方面平南郡王找茬，周大人一身清风两袖不畏惧强权。
结果看周知尧一路热脸贴冷屁股，平白有种平南郡王和朝中大臣只是一个愿打，另一个愿挨而已。
但在他们来登天峰的路上，尤乾陵落周知尧面子也就罢了，当着盘龙镇百姓的面上还不给周知尧半点尊重就属实有点过分了。
徐昶却半点看不出周知尧有一点不乐意，倒是尤乾陵欺负得越狠，他却是高兴的模样。
属实难解。
即便是大逆不道，徐昶也生出了一点‘就看这周知尧能忍到什么程度’的念头了。
周知尧摸了摸鼻子，似乎也觉得这要求属实过分了，便再退开了点，道：“郡爷又拿下官开涮了。您再想想，下官也不是没点用处的人不是？”
尤乾陵冷笑两声，终于摆出了‘识相就滚远点’的疏离脸色，低声淡漠地说道：“本王对盘龙碑上答题规矩不胜其烦。这到底是曲家立本的规矩，咱们这么大阵仗摆起来了，本王要是趁势进去了，怕是落人口舌，给曲家招麻烦。”
“不如周大人替本王进去答个题？免得盘龙镇上的人都觉得我们是走后门上的登天峰。”
周知尧笑了起来，松了口气说：“还是郡爷想得周到。下官这就去。”
尤乾陵看着周知尧欣然转身朝盘龙碑走去，人微微往后靠向了椅背。
张朝落在他身后，低声道：“郡爷，查到了。”
尤乾陵放松的姿态顿时一紧，浑身动了下，换了个坐姿侧对张朝，问：“如何？人在哪里。”
“听说是跟着曲家的守碑人上登天峰了，之后两人都没再回镇上。我猜多半已经到古宅里面了。”
这干脆利落的速度，闫欣的做事当真还是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
尤乾陵稍作思索，又问了一句。
“曲家那边呢？他们家的古宅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张朝小声说：“曲家人对古宅的事很敏感，我们的人试了好多办法，什么都没问出来。我打算亲自摸进去看看。只是，登天峰的机关我初探了下，确实有点棘手。保险起见，我还是跟着您先上去，随后再借机探一探。”
尤乾陵听他没提到闫欣具体消息，心底觉得虚，想探问又怕弄巧成拙。
张朝看他托着脑袋的手微微收紧，便刻意说了一句。
“目前没有传出什么意外的消息，闫欣那边应该很顺利。上登天峰后我会想办法进古宅那边探一探。”
尤乾陵却没有点头，但听完张朝的推断后，一直绷紧的后背松了一点下来。片刻后，他才低声说：“不用。我会安排。我们要抓紧时间，抢在周知尧之前找到人，把元硕带给我们的消息告诉闫欣。”
说完之后，他迟疑了许久，忽然压低了声音，说：“若是发现古宅那边不容易进，带上惊偶，它会给你带路。”
张朝：“……是。”
——
周知尧还真去盘龙碑解了大半天的题，玩了好几回之后，给尤乾陵带回了个徐昶。
尤乾陵一看到这个人的脸立刻就想起来了三年前自己曾经在盛京当中和这个人照过面。三年后，这个人竟然再次出现在这里。
看样子，这个就是周知尧派过来的人。
不过这么看来，这盘龙镇曲家一直也在周知尧的监视之下——思绪到此，尤乾陵觉出了一点怪异。
古宅在三年前已经没有活人了。
一个只剩下曲老的曲家对周知尧来说，玩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那古宅里藏了什么东西，能让周知尧谨慎地要派个人在这里守着。
尤乾陵扫了一眼和和气气的周知尧，没看出他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他若有所思地垂眼看周知尧递过来的锦帕，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口道。
“周大人，你是一点都不打算藏了啊。”
周知尧一顿，下意识诧异地抬头看了尤乾陵一眼，谨慎且小心地问了一句。
“郡爷……这话说得，下官都得下意识想一下，下官是不是哪里忘了跟您交代了。”
这话表面上看着客气，但实际上已经显露出了周知尧开始不耐烦尤乾陵的刻意找茬了。
尤乾陵也不跟他客套了，起身直截了当地开口。
“人都放在这里三年了，一个风声都没透露。本王还兴冲冲地带了这么多人过来，生怕周大人您没人手不好查案子呢。”
他一手背在后背腰侧，身姿犹如玉树一般立在那，顿时引起周围一阵接着一阵的倒吸凉气声。不少人盯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声四起。
周围开始小声谈论，尤乾陵到底和周知尧说了什么。
周知尧面色稍停滞了片刻。
“哎呀，还得是郡爷。这事下官确实早就想同郡爷说了，只是时机不好，刻意了您觉得下官居心不良。所以才想着等曲老的事办妥了，再跟您细说来着。”
“您如此为曲家着想，想必明白下官的用意。”
在这案子上，尤乾陵倒也不觉得周知尧想对他隐瞒什么。
相反他觉得周知尧应该特别想优先云远舟给自己表现点什么。在有对比者的时候，周知尧的表现欲一直很强。
“原来如此，周大人用心良苦。倒是本王不懂事了。”
现在确实也不是最好的提及古宅案的时机。
谁知，周知尧好像抓到了机会，并不想拖了，跟在尤乾陵身侧，殷勤道：“郡爷有所不知，当年那案子上有疑虑啊。那徐昶我只是让他过来看着点。对我礼部来说，和祭天台相关的事，怎么不好好彻查清楚不是？”
尤乾陵侧眼看他，见他如此殷勤，顺势往徐昶那边看过去。
徐昶这会还愣在那，面上露着明显惊艳的脸色来不及收回。
周知尧适时上越过他，顺势踹了徐昶一脚，将人踹回神，步到尤乾陵跟前。
“您看，下官这不是为了您才将人带来的吗？人，我放在这，您有任何疑问，问他。若是还有不清楚之处，您再问下官，届时，再彻查。”
尤乾陵见他早就有准备，没趣地打了退堂鼓，淡漠道：“不急，就照你说的，等曲老的事过后，我们再来从长计议。”
周知尧太不好糊弄，也不好让张朝在他眼皮底下走动。
不过周知尧带来的徐昶看着还有点用处。尤乾陵顿时想打发周知尧滚蛋，自己好安排张朝去办事。
————
周知尧闻言笑了起来，却牛皮糖似的跟上来，讨好道：“不急呀，下官见郡爷忧心可急死了。哎哟，原来惹郡爷您不高兴的是这点事。您有事吩咐就行，可别随便起身啊。下官跟着您啊，就怕您操心。”
他双手小心地将抄录了题目的手帕奉到尤乾陵面前，终于转回到了最先说的事上。
“既然正事不急，咱们趁机消遣一番。来，郡爷看题。这是下官特意让曲家人抄录好，给您带来的。我一个字没看，就给您送来解闷了。”
徐昶从未见过周知尧在除了崇明帝之外的人面前如此狗腿的献殷勤，当真是开了眼界。虽然知道站在他们面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男子是何身份，却也不认为一个郡王值得周知尧如此尽心竭力地侍奉。
尤乾陵却是站在那未动，他的视线冰冷，带着一点尖利刻薄的寒意从周知尧的脸上，挪到了面前的锦帕上。
“周大人是看不起我北镇抚司吗？”
周知尧面色一僵，心道，又哪里不对了啊这位大爷。
他略微迟疑了下，陪笑道：“郡爷此言……何意？下官若是有不周到之处，您尽管训斥！下官必定改之！不会再犯。”
他这声量当真是铿锵有力，生怕在场的盘龙镇百姓以及随行的官员护卫们没听清。
尤乾陵提着锦帕，道：“让坐镇北镇抚司的本王给周大人开道？周大人好大的威风。也想尝尝当圣上的滋味吗？”
这话他敢说，可没人敢接。
周知尧却是个脸皮有天厚的混子，其他人脸色都变了，他愣是四平八稳，面色如常道：“郡爷这话说的……这不是您一个句话的事儿吗？只要您吩咐，这儿的题，下官全给您解了。解不了了，再求您开恩帮下官解一回。”
尤乾陵冷哼，将锦帕丢到他脸上，驱逐之意溢于言表。
“还要本王提醒你？解到他们的人都进了，再来找本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