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安明辉1
寂静无垠的宇宙亘古不变的漆黑和沉默，在凝固的黑色深渊里，巨大的冕流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虫族第八百七十三代执掌集群意识的雄虫看着视界的传来的图像沉默着。
宇宙，是没有中心的。
找到宇宙之心更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
连低级文明都知道的宇宙真理，已经成为星际文明的虫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不过期待着一个奇迹，一厢情愿的相信王给出的答案。
只是一切终归有不得不认清的那天，在他们抵达目前这个宇宙中最大的黑洞时一切似乎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王……”
他闭上眼睛，哪怕已经在此停留了百年之久也无法向所有虫族宣布那个答案
——宇宙没有中心。
找到宇宙之心这句话所存在的意义不过是给虫族一个希望，一个被初代虫王种下的妄图改变种族命运的无花之树。
片刻后，他睁开眼，做出了和从前执掌集群意识的雄虫一样的决定：“按照之前的流程来吧，洒下文明种子然后重新启航，这里……不是宇宙中心。”
宇宙没有中心。
那就让虫族一直停留在路上吧。
虫族第八百七十三代执掌集群意识的雄虫逝去时，虫族舰队重新起航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他们已经非常熟练了，航行、抵达、否认、然后重新出发。
虫族的文明种子被他们洒满了大半个宇宙，他们忘记了什么时候出发的，也忘记了航行了多久，只剩下一个执念。
*
无边无际的漆黑中的一点光芒划破了黑暗，如同宇宙诞生的第一抹光。
斐言之感知着四周的一切，已经无法得知岁月到底流逝了多少。
他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也没有身体，更看不到触摸不到一切。
随后，一道光落在他的感知里，不是用眼睛，而是感知。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他并没有觉得不适应，反而还很亲切。
随后，光越来越亮，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身着黑底蓝边作战服的身影。
对方的身形修长，身量也极高，五官如玉一般，是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却透露着寒冷和凛冽。
温哲缓缓睁开双眼。
霎那间，一份琥珀色的温柔目光如同萃了星光一般，也冲淡了他身上那份冷寂。
他望着斐言之，目光带着包容和柔和：“这应该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面……”
斐言之顿了一下。
漆黑的眼眸中一道金光流过。
随后他微微俯身右手抵在左侧胸口，深呼一口气：“父神。”
他面前的人，是眷顾要素【索迪姆卡】——宇宙海最悲悯和仁慈的神明，也是坠入宇宙海底至今不愿苏醒的造物主的一部分。
帝兆最初便诞生在祂身侧。
斐言之这个世界的转世灵光本来不应该这么早苏醒的，只是现在因为祂出现就被提前唤醒了。
他是斐言之，也是帝兆。
是宇宙海唯一有资格唤祂父神和成为祂灵光子嗣的存在。
温哲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看着他目光柔和又温柔。
久远的岁月之前，他和雌虫斯川年意外孕育下了一枚虫蛋，但这枚蛋却注定无法诞生。
因为他是造物主，一既是万，万也是一，哪怕这个世界被唤醒的只是分化的灵光，也位格太重，根本无法和世界之内的生灵孕育生命，直到斐言之到来……这枚蛋才有了苏醒的可能。
温哲和斐言之不同。虽然分散的方式都叫灵化，但温哲无论如何永远都是造物主，他所分散的灵光每一个都是他，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人。
斐言之可以灵化转世成人，但温哲始终都是温哲，造物主的本质便是一即是万，万也是一，无论如何改变都是他。
不过于他而言，无论斐言之是谁，都是他的孩子，最多可能就是感觉孩子有点精神分裂。
“既然在这个世界便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唤我雄父便可。”
温哲看着斐言之，开口道：“这里是位于宇宙的高维空间，你现在这具身体还尚且依托于物质世界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我来是想问问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斐言之微微有些疑惑：“回到什么时候？您有办法用这个世界的手段操纵这里的时间线。”
身为第一造物主，自坠入宇宙海之后，眷顾要素便遵循着世界之内的法则。
他的力量过于庞大，哪怕只是轻轻的翻身，都会导致无数个世界的崩塌，也因此从不会动用超乎世界之外的力量，于造物主而言，这世间的一切都只是祂的一份体验。
温哲缓缓点头，“嗯……”
他解释道：“在你所感知的时间大约十亿年前，虫族和兽族发生了一场波及整个宇宙的战争，这片宇宙因为虫族的缘故已经被打烂重构了。”
“虫族八万亿雌虫和十位雄虫主宰已经全部升维进入更高维度的空间，只有你当时因为精神意志过于微弱无法进入心灵空间一起升维，留在了低维空间，操纵三维世界的时间对已经升维的虫族来说并不难。”
斐言之一瞬间注意到这段话里隐藏的信息：“八万亿雌虫和十位雄虫主宰？”
八万亿比十……
他以为他现在这个虫族之前的雌雄比例已经够离谱了。
没想到……
还有更离谱的。
而且全种族升维，跨进更高的维度，这得发展到什么程度。
温哲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
“这并不奇怪，虫族是典型的集群意识，简单来说就是整个种族共用一个大脑，类似于细胞和身体意识的关系，全体细胞共同诞生了一个自我意识。”
“伴随着漫长的进化中，容纳集群意识的心灵空间倒逼了雄虫进化，导致雄虫意识进化的速度太快和身体不匹配，所以雄虫的诞生和生存都很艰难，到后来已经无法自然孕育，只能通过心灵空间全体虫族供养才有可能诞生，只有十位主宰是正常的。”
斐言之点了点头：“这样……”这么说来现在的虫族不知多多正常。
不过原来虫族并不是自然从一个偏远星球进化而来的，而是在久远之前就已经全体升维的文明留下的文明种子。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那个兽族是银河系的那个弱小兽族？”
他记得柯城和安明君第一次出现就是在兽人星球，那些兽人挺弱的吧，能和虫族打？
温哲点头：“嗯……他们当时是宇宙的顶尖霸主，也是最早的宇宙霸主。”
但是他们战败了，这片宇宙容纳不下两个霸主。
“虫族在进行全体升维之前对他们使用了因果律武器，将所有兽人的发展全部锁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只会越来越弱。”
这就解释的通了，但斐言之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是除了我全体虫族已经升维了吗，那现在这个虫族——泰索契坦，是怎么来的？”
温哲顿了顿，道：“泰索契坦，永恒不变的忠诚以及占有，它最初……是护卫雄虫的雌虫护卫队自己起的名字。”
“虫族因为全体升维的缘故，连同生命本身也作为了升维的资粮，但你没办法升维，这件事被雌虫得知后起先有一些雌虫自愿放弃升维，但被我否决了。”
温哲道：“整个文明种族都在前进，没有理由把他们落下，况且他们付出了却得不到回报，这也不公平。”
“后来虫族便利用一部分失活残缺的基因制造了你所在的虫族最初的雌虫和雄虫留存在一个偏远的贫瘠星球慢慢发展，不过因为升维在即，虽然修复了很多基因问题，但显然还是有些缺陷的。”
斐言之呼出一口气：“所以这就是无论泰索契坦雌虫怎么努力都无法延长雄虫寿命的根本原因吗？”
因为雄虫的问题根本不是他们目前所能够触碰的，那是一个发展到了全种族进行文明升维的顶级文明所遗留下来的问题。
温哲点头：“有一部分是。”
“但主要根源在你，雄虫主宰的基因当时已经没有办法解析了，因为精神力过于磅礴哪怕敞开了自愿也不行，我们只能提取你的基因，但你的基因源自于我，哪怕精神意志过于微弱也过高，根本无法制造，最后只能逆向操作，只保留了一些基本的生存能力。”
斐言之算是明白了。
要解决雄虫的寿命问题，要么他开挂，要么泰索契坦发展到宇宙级的能力……
温哲顿了顿，看着他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雄虫寿命无法延长的本质是精神力无法和身体契合互相矛盾导致的，开启心灵空间也就是你所在的虫群意识之后，你只需要让每个雄虫把自己的精神力存放进雌虫的精神海就可以了。”
斐言之微微皱眉：“雄虫的精神力并不是没有进入过雌虫的精神海，但并没有什么用。”
每次那什么的时候，雌虫的精神海会打开，雄虫也放精神力进去。
温哲摇了摇头，正欲要开口，两道流光便窜了出来。
黑发黑眸的雌虫看着斐言之，目光柔和的不像话：“崽崽，你雄父的意思是一直放进去，不要再出来了。”
斐言之：“……”
一直？
这这这……
另外一道银发红眸的雌虫看了他一眼，轻笑道：
“是让雌雄双方缔结契约，以雌虫的精神海来作为存放雄虫精神力的空间。”
“没有精神力的压制和矛盾，雄虫的寿命就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跟随虫族整体的寿命一起延长。”
斐言之：“……”
想岔了，不好意思。
温哲介绍道：“这是维斯，我的近卫军领袖。”
“你的雌父，斯川年。”
黑发黑眸的雌虫看着斐言之，眼睛一寸不错的，最后开口有些哽咽：“崽崽，是雌父对不起你。”
当初如果他早点发现自己怀孕了，就不会跟随大部队一起上战场了。
那时候他只是少校，整个虫族没有一亿也有几千万，虫族和兽族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三百年，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再加上现存的雄虫主宰一位也没有是通过自然孕育诞生的，从前也没有过，只有资料里有过一鳞半爪，所以那时候他根本就想到这回事。
后来他率领的星舰队作为诱饵成功歼灭了兽族的舰队，但自己也陷入了假死意外被俘获……
他利用逃生舱逃了出来，但不太幸运被对方型舰主炮击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为了保护他才精神力枯竭成了死蛋。
温哲侧了侧眸光，柔和的道：“这不是你的错。”
让一个怀孕的雌虫上战场，是他作为虫族【战争主宰】的失职。
斯川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都很清楚，作为统领虫族超过千亿雌虫，和兽族进行全面文明种族战争的前线指挥官，温哲其实根本就没有余力去关心这些。
况且……那一场结合也只是个意外。
只是斯川年一直觉得对不起幼崽，如果当时幼崽能够留在他雄父身边，根本就不会遇到那些，而是会顺风顺水的成为虫族第十一位主宰者。也不至于最后只能孤零零的留在三维宇宙。
斐言之看着他，笑了笑：“没关系，我现在也很好。”
而且，他……想他老婆了。
他香香的老婆。
温哲点头：“泰索契坦虽然来自虫族的遗泽，但是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或许未来会发展成一个不同于升维虫族的宇宙霸主级文明。”
“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
“你想好了要回到什么时候了吗？”
斐言之抬眸，笑了笑：“最早的时候。”从虫族全体升维后留下的那一枚虫蛋开始。
温哲琥珀色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和柔和，他阖了阖眼眸低声道：“这个时间……你可能需要等待很久很久……”才能等到泰索契坦虫族的诞生。
“嗯，我知道，但是没关系。”
他很清楚这个时间太早了，需要经历过漫长的岁月洪流才能抵达那个时间点。但他想亲眼看看泰索契坦虫族的诞生……以及，他们一路走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