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日清晨，就有探子飞马入宫，神色有点不对劲。
“启禀陛下，宁王朱宸濠……他，他昨日彻夜未出销魂楼。”
“奴才在外听了一宿，里面丝竹之声不绝，夹杂着宁王……宁王疯了一样的笑声与赞叹。”
“今日一早，有宫女出来采买胭脂水粉，说宁王殿下精神得很，仍在楼内品鉴丝袜，不思饮食，不问外事。”
“他还扬言，要将销魂楼的丝袜，都试穿一遍，要写一部丝袜品鉴录，流传后世。”
朱厚照听着探子的回报，在龙椅上都有点坐不住。
他想过赵凡的计策会成功，但没想到会成功到这个地步。
一个拥兵十万，意图谋反的藩王，就这么让几双丝袜、一座销魂楼给彻底废了。
这比戏文里说书的还离谱。
刘瑾的权势，宁王的兵锋，在他眼里，都曾是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
可到了赵凡手里，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先生的本事，我……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一点点。”
朱厚照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里有庆幸，还有对赵凡手段的敬畏。
他转头看向赵凡，眼神里是感激和依赖。
“先生，此次若非有你，刘瑾与宁王之祸，不知要祸害我大明多少疆土，耗费多少国力。”
“你教我的那些阳谋、阴谋，还有那什么……厚黑之学，我以前只当是些歪门邪道。”
“如今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治国安邦的好法子。”
赵凡微微摆手，神色平常。
这些事在他看来都算是平常应对，还谈不上什么高明手段。
“陛下，您说得太客气了。”
“自己人之间，实在没必要计较这些。”
“而且太祖是我岳父，说起来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为家里人分担点事情，替大家处理些麻烦，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事。”
朱厚照听完，只觉得心头更踏实了。
他一直信任赵凡，如今听赵凡把“一家人”挂在嘴边，心头的距离感消散了不少。
作为太祖的女婿，赵凡确是可以信赖依靠的长辈。
“先生说得对，是我有点想太多了。”
朱厚照稳了神，他心里的念头愈发坚决了。
“先生，如今刘瑾除掉了，宁王的事也算平了，朝里朝外都比以前顺了不少。”
“你的本事大家都服气，要是你能多留京里，常帮我把关，那是大明和百姓的大幸。”
“我希望先生暂时委屈一下，帮我出任大明国师，总管军政，您意下如何？”
国师之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当今再没有更高的承诺可给了。
朱厚照满怀期待地望着赵凡，真心希望他能答应。
赵凡听罢，只微微一笑，摇头回道：
“陛下抬举，我心领。”
“只是我向来自由自在，不习惯被束缚，朝堂那些算计更不是我喜欢的。”
“我更愿意四处走走看看各地生活，这才合我的性子。”
“国师之职太重，还是请别人吧。”
他的拒绝非常直接。
朱厚照露出失望之色，但也没有再勉强他。
毕竟，赵凡的本事，早已不是一般官职所能左右的。
就在此时，一旁的朱元璋却发话了，语气有点不高兴。
“厚照，你这小子，打什么主意呢？”
“小凡是我朱家的女婿，又不是你朱家的长工。”
“他想去哪儿，想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你还想把他绑在京城不成？”
“再说了，以他的本事，一个小小的国师，就能困得住他？”
朱元璋对赵凡这个女婿，是越看越顺眼，自然不希望他被朝廷的事拖累。
朱厚照被太祖爷爷一说，有些尴尬。
“太祖爷爷别生气，孙儿……孙儿也是爱才。”
他知道国师这条路行不通，眼珠一转，又有了个主意。
“既然先生不想被国师的位置束缚，那我还有个提议。”
“我大明从太祖皇帝废了丞相，设内阁，已经一百多年了。”
“内阁虽然能帮着处理政事，但权力太散，遇到大事不好做决定。”
“我觉得，现在朝中的老毛病都清除了，正是该改改规矩的时候。”
“我想恢复丞相这个位置，凭王守仁王伯安先生的本事，当我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恢复的丞相。”
“统领百官，辅佐我，总管朝政，再开创个盛世。”
这话一出，殿里的人都惊了。
恢复丞相，这可是会动摇国家根基的大事。
丞相权力太大，差不多等于副皇帝，一旦用错人，就是天大的麻烦。
王守仁闻言，也是眉头一皱，不等朱厚照说完，马上站了出来。
“陛下，万万不可！”
他的语气很坚决。
朱厚照有点意外。
“王爱卿，这是我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凭你的功劳和本事，当丞相，名正言顺，朝廷上下肯定没人反对。”
“为什么不行？”
王守仁深吸一口气，眼光却瞟向旁边的朱元璋。
“陛下，您知道当年太祖高皇帝，为什么要下狠心，把从秦汉传了几千年的丞相制度给废了吗？”
朱厚照一愣，这个他还真没仔细想过。
王守仁的声音沉稳清晰，在乾清宫里响着。
“只因为丞相的权力，实在太大了。”
“位置高权力大，很容易管不住，架空皇帝的权力，甚至有造反的心思。”
“胡惟庸的案子，就是前面的教训，血的教训。”
“太祖高皇帝为了大明江山长久稳固，为了皇权不被削弱，才设立内阁，让大学士分管丞相的权力，互相牵制。”
“这原本就是太祖高皇帝经过反复思量定下的规矩，不是随意能动的。”
王守仁话语更为直接。
“现在太祖还在堂上，陛下却要当着他的面推翻祖宗的话。”
“实际上，这和当年胡惟庸捅下的乱子差不多。”
“看起来还是对太祖留下的规矩不以为然。”
王守仁这几句，让朱厚照心头一紧，额头也淌汗了。
太祖在边上，自己居然说出这种话，着实不妥。
朱元璋脸色很快沉下来，直盯着朱厚照。
“净瞎搅和！”
“当初我废除丞相，多少心血才除掉隐患，你倒想再翻出来？”
“大明太平日子过得嫌不起劲，还想折腾出乱子？”
朱元璋声音虽不重，却让朱厚照越发压力山大，连呼吸都沉了下来。
“太祖爷爷……孙儿知错了，绝不敢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