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浴室的水声停歇。
秦毅推开房门时，带着一身未散的水汽。
暖黄色的夜灯下，柯瑞侧卧着环抱五宝，呼吸均匀绵长。
床铺边缘却留出恰到好处的空隙——刚好够一个成年男性躺下的宽度。秦毅站在门口怔了怔，喉结上下滚动。
他蹑手蹑脚地躺下，老旧弹簧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手臂刚环上柯瑞的腰肢，就听见怀里人含混的咕哝：\"你够位置吗？会掉下去吗？\"
\"不会。\"秦毅将鼻尖埋进她发间，沐浴露的茉莉香混着柯瑞特有的气息让他眼眶发热。
床确实太小，他的半边身子几乎悬空，却把人搂得更紧。
柯瑞在睡梦中往他怀里缩了缩，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秦毅心脏漏跳一拍。
他无声地勾起嘴角，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闭上眼睛——掉下去又如何？这木地板他早丈量过，硬度适中，铺条毯子就能睡。
只要能在晨光初现时，第一眼看见柯瑞睡乱的刘海和五宝撅起的小嘴，睡地板又有什么关系？
他甘之如饴。
睡至半夜，秦毅骤然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察觉自己被挤得动弹不得，五宝像只小树懒似的挂在他左臂上，柯瑞的手臂则横揽过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拂在他肩头。
他无奈地眨了眨眼。
房间很小，床也不算大，但他忽然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就缩在方寸之间。
在五宝蜷起的膝盖顶着他的腰侧时，在柯瑞无意识蹭过他下巴的发丝间。
秦毅搂紧二人，这晚他睡得异常安稳。
早上七点半，闹钟响了。
“妈咪，妈咪，要起床了！不然上课要迟到了……” 五宝趴在柯瑞耳边，小手轻轻推着她的肩膀。
“嗯……” 柯瑞迷迷糊糊应着，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伸手拍了拍秦毅，“带你儿子去上课。”
秦毅打了个哈欠， “儿子，你比你爹地我以前上训都要积极！” 说着坐起身，顺手将五宝抱下床，“来吧，你衣服呢？”
“爹地，你靠不靠谱啊？连我衣服都找不到~” 五宝皱着小脸，嘟着嘴，“哼！”
“哎哟，儿子！大早上别哼哼哈嘿的了~” 秦毅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你是真喜欢滑雪啊？”
“嗯！会飞，很舒服！” 五宝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舒服？” 秦毅微微眯起眼，“行，滑雪就滑雪吧！也比那挑战极限生存的项目好一点！等到时候回华京，爹地带你去定制一块属于你自己的板。”
“课都还没上几节，你就想着给他定板了？” 柯瑞撑起身，打了个哈欠，“至少也要坚持上两周的课，确定有兴趣再考虑以后的事情。”
秦毅了然笑了笑， “你说你这蹦老高的天赋遗传谁？我和你妈咪都不会滑雪。你妈咪更是一点都不爱运动~”
“对，昨天妈咪陪我上课还偷吃烤香肠和关东猪。”
五宝一本正经地告状。
“煮~” 柯瑞纠正道。
“主~” 五宝学舌。
“哎，对喽！” 秦毅一把抱起五宝，往卫生间走去，“走，让我看看我儿子咋上课的！”
一个小时后，坐在初级道小卖部前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
柯瑞抻了抻脖颈，吸了吸鼻子。\"你要不要回酒店再睡一会儿？五宝至少要滑到十一点。\"
秦毅瞪大了眼睛，\"他体力这么好？\"
\"嗯～\"
\"在赫弗的时候我带他上过基础班，一上就不乐意走。\" 说着柯瑞朝后靠在秦毅身上，戴上了墨镜和面罩。\"你盯着他，我眯一会儿。\"
秦毅挪了挪位置，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瑞瑞。\"
\"嗯？\"
\"你还生气吗？\"
\"嗯。\"
\"那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还没想到。\" 柯瑞在墨镜背后悄悄睁眼打量着秦毅的表情。
\"秦毅。\"
\"怎么了？\"
\"协议我看了，写得很详细。不像是临时起草的，准备很久了？\"
\"你回国之前起草的，想着你能安心一些。\" 秦毅深吸一口气，\"只是没想到你比想象的回来的早。\"
\"我要是签了，你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我看了后面的财产补充，注明你华京的两套房还有原先富林那栋老宅，都划给了我和五宝。公证过的？\"
\"嗯...\"
柯瑞忽然直起身，秦毅怀里猛地一空。\"怎么了？躺的不舒服？\"
女人突然翻起一旁的包，拿出那鲜艳的玫红色面罩。\"带一个早上，我就不生气了。\"
秦毅低头看了看，那红的甚至有些荧光的面罩。只迟疑了两秒，他就摘了自己黑色的，套了进去。
\"说话算话嗷！\"
柯瑞盯着他，忽然笑得明媚。\"嗯！\"
\"你要说算话。\"
\"为什么？\"
秦毅着急地朝前挪了半步，\"苏怡笙打小就这么坑乔楚覃的，只嗯一声。然后说自己没出声儿，不算数！\"
\"哦～\" 柯瑞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啊！\"
\"哎，你不能学嗷～\"
\"为什么？我就学。\" 柯瑞吐了吐舌，\"哎，你敢摘？\"
\"不敢～\" 秦毅故作无奈，眼里却满是宠溺，揽过她肩膀，狠狠亲了一口她面颊。\"我很爱你，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爹地，妈咪！！！你们又吃烤肠~~~\"
五宝清脆的童声从头顶缆车处传来，三个波浪号的尾音在风雪中格外响亮。
秦毅和柯瑞同时一怔，瞬间从回忆被拖回现实，像是被抓包的小学生般僵在原地。
柯瑞反应极快，手腕一翻便将那半截烤肠囫囵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仰起头。
\"哪个是啊？\" 她含糊不清地问。
秦毅眯起眼在缆车玻璃窗前搜寻，忽然失笑：\"我现在知道雪具店里那个望远镜是干嘛用的了！\"
\"下次给他买一套亮眼点的雪服...\" 柯瑞咽下烤肠，\"...那种荧光色，一眼就看得见。\"
旁边休息的大哥被逗得前仰后合，雪杖在地上戳出几个小坑：\"你俩这是躲孩子呢？\"
秦毅摸着后脑勺讪笑：\"小孩儿随他妈咪，聪明，不好带！\"
\"聪明好，\" 大哥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这年头聪明的都内卷。\"
\"啊，是~\" 秦毅成功转移了话题。
只见柯瑞悄悄掐了他后腰一把，两人憋笑的模样活像恶作剧得逞的少年人。
不远处的雪坡上，一片飞溅的雪沫中，郝友其正流畅地划出优美的S型轨迹。
苗念抱着雪板站在坡顶，眼睛瞪得溜圆。
“其哥，这就是你说的‘会一点点’？！”
郝友其突然一个跃起转体，唰地刹停在她面前，溅起的雪花扑了苗念一裤腿。他歪着头笑：“要不要我带你滑？”
“哼！谁要你带！”苗念气鼓鼓地把雪杖往雪地里一戳，“我、我也会！就是...就是还没唤醒尘封的肌肉记忆！”
话音刚落，她重心一歪，整个人咕咚一声坐进了雪堆里，摔出个圆圆的雪坑。
郝友其愣了两秒，突然别过脸去，肩膀疯狂抖动。
“咳...那个...雪挺软的哈？”
他拼命憋着笑，伸手去拉她，结果被苗念抓着手腕猛地一拽！
“哎哟！”
这回轮到郝友其四仰八叉摔进雪里，苗念顶着满头雪渣子笑得东倒西歪。
\"叫你笑话我？\" 苗念气鼓鼓地捧起一大把雪，对准郝友其就砸了过去，\"还敢不敢笑话我了？\"
郝友其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脚腕，把人拖到休息区。
\"砸我是吧？\" 他挑眉威胁道。
苗念立刻瘫在雪地上耍赖，两条腿在空中扑腾：\"好累好累···\" 边说边故意抖着腿，雪粒簌簌往下掉。
郝友其实在没忍住，掏出手机对准她。\"你再扑棱一下！\"
\"你拍我干什么？\" 苗念假装生气，却悄悄把护目镜往上推了推。
\"可爱~\"
\"真的么？\" 她肉嘟嘟的小脸被护目镜勒出印子，活脱脱一个真人版雪宝。
虽然嘴上质疑，身体却很诚实地比了个剪刀手。
\"你拍好看点，等下我要发给我爸爸妈妈看！\"
\"我直接传给他们？\"
\"也好~\" 苗念踢了踢腿，雪花在空中划出一道小弧线。
郝友其凝视着苗念红扑扑的脸蛋，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岑哥那天说，你叫雪团子？\"
他伸手戳了戳她圆润的脸颊。
\"昂~\" 苗念闭着眼睛，像只晒太阳的猫一样舒展身体，\"小时候在姥爷家玩雪时取的外号。\"
她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雪花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郝友其被这画面逗笑了：\"就这么躺着？\"
\"好舒服呀！\" 苗念突然睁开眼，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晶，\"明年肯定是快乐幸福的一年~\"
\"为什么？\" 他歪着头问。
\"因为现在是正月，\" 她竖起手指，认真数着，\"我滑了雪，还当了苏指的花童！是很幸福的一个月~\"
郝友其佯装受伤地坐在她身边：\"就没我啥事儿的意思呗！\"
\"哼！\" 苗念突然鼓起腮帮子，\"你都惹我生气。我可是很记仇的~\"
说着偷偷抓起一把雪，眼神狡黠地瞄着他。
郝友其没躲，仍由她扔了自己一脸。“臭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