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马林在路上跟罗敷郑重其事地说：“下午这场仗，才是关键一战。耿婶那边只是顺水人情，顾老头这边才是推荐人。能不能当处长，就在此一举。”
罗敷口罩一鼓一鼓呼吸，“上副处太难了。”
“逗你呢，咱们去要债的，敢不答应，我让他家里今晚喝凉水。”
“你话别说那么死，这事儿真不好办，我爸都没办法，你逼顾局他也没办法怎么办？”
“世上本没有路，开推土机犁庭扫穴过去，于是便有了路。”
刚到老顾大院门口，正好看到鹏城的顾政委，马林热情打招呼，“顾老六，这儿呢。”
“马林，你到我爸这干啥？”
“蹭饭吃。”
顾政委看到马林得意洋洋的样子，“你真是过来蹭饭的？”
“正确来说是收债，你爸从我身上敲诈勒索要好处，还吞了我好多外币……”
顾老六赶紧拉着马林朝里走，“别说了，大门口瞎叭叭什么，赶紧进去。”
马林招呼罗敷，“媳妇儿走，今晚吃大户，那都是我的血汗钱。”
一路上对高干楼摇头晃脑，“老六，你爸用我钱买了几套楼啊，这大院至少得三套。”
“你喊我老六，我打激灵呢，这肯定不是啥好词。再一个，这大院都是在职高干住的，压根儿不会售卖，你少胡说八道。”
“顾大校懂的真多，啧啧。”
马林拎着东西，进屋一嗓子，“顾局诶，顾大爷诶，快接客，你瞅瞅谁来了？”
客厅里的人面面相觑，这谁啊？到这里大喊大叫，等看清马林大家脸色古怪。
还以为是顾老的老战友老上级，怎么是他？到这里跟回自己家似的。
罗研站起来惊奇道：“马林了？罗敷，你们两口子咋过来了？真巧。”
马林跟罗敷大伯家的罗研打招呼，“小姨子啊，哟，连襟老苗也在，你们两口子找老顾啥事儿？”
苗前卫老老实实回答，“过年来看望下老领导。”
科研所顾主任揶揄道：“马林，你到我爸这来真不拿自己当外人，霸气外露的。”
“顾主任，你爸跟我是铁哥们，这几天不见老想了，今儿这不就过来了嘛。拿着，这是刚搁路边买的麦芽糖和糖炒栗子，热乎的呢。你爸就喜欢占我便宜，我主动送上门来了。”
“你少胡说八道，除了你那件皮大衣，其他都上交国家了。”老顾端着花生瓜子出来，当场驳斥马林。
马林帮他放茶几上，“得，我也不跟你犟，官大一级压死人，今晚我姨做啥好吃的了？媳妇来抓把瓜子，尝尝领导家的瓜子。”
“嗯，炒完没散热就封口，不脆了，媳妇别吃了，吃花生吧。”
苗前卫和罗研两口子看得目瞪口呆，这马林是活土匪啊，到顾局家里都这么随便吗？
没想到顾局也不恼火，直接跟马林说：“我家的不好吃，你带点过来啊。”
“我家也没钱了，过年全家就吃一盆土豆炖酸菜，我两儿子都瘦了，要不你帮忙给我媳妇调级涨工资，每个月多个十几块钱还能吃顿肉。”
顾局也不顾忌客厅里其他人，“你在鹏城四处撒钱，人屠马爷还能差钱？”
“为了支持国家建设，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了，我难啊！顾局，就顾二姐手里这糖炒栗子都是偷我儿子压岁钱买的。顾老六，你多照顾照顾点那边厂子，都是拿命换来的钱，亏了我就找你算账。”
顾政委吃着麦芽糖回怼马林，“你到鹏城只能赚钱啊？你不如当个土匪直接抢算了。”
顾二姐的丈夫呵呵一笑，“马林，我听我爱人提过，你抓特务有一手，到科研所两天就发现了线索。”
“姐夫，功劳都被你老丈人抢去了，我现在死工资，只能让我媳妇进一步，你能帮忙就伸把手。”
顾局吃了几个瓜子，是有点潮，顺水推舟，“那你俩商量去吧，我这儿可没好处。”
“你这老丈人真够可以的，嘿，怪不得家里没人来，好处自己拿了，干活就让女婿来，你咋不让顾老六干？”
顾政委也跟着玩闹，“我可是亲儿子，我爸舍不得让我干活，再说我可没你那么有钱。”
“你们爷俩无耻的样子一模一样，对了，你咋回来了？鹏城那边有事儿？”
“没事儿，回来看看我爸。”
马林想了想嘿嘿一笑，问苗前卫：“你那俩堂兄弟都在鹏城搅和，你咋不跟着去呢？跑到调查部干啥来了？”
罗研接过话，“咋的？兴你过来看领导，我家前卫也给领导拜年。”
“应该的，工作不仅干活勤，汇报勤，拍领导马屁也要勤。你看当年我从扶桑回来就给领导送皮大衣，送礼也要勤，不能求神才烧香，提前烧冷灶供点猪头肉啥的。”
马林像个领导一样给苗前卫讲下属心得，顾局扔给他一根烟，“别到我家胡说八道，把小苗都教坏了，你那心思用工作上好不好？”
“他还用教？当初把我身份都喝破了，还有啊，我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功劳，现在只能当个处长，我媳妇还是科长，我奋斗都没有动力了。”
顾局吃了个糖炒栗子，马林买的糖炒栗子确实不错，“那你想让我做啥？”
“您作为上级领导，关心下属的工作和生活，帮职工解决苦难，那不是应该的吗？是吧，老……顾局。”
“我们两口子先走了，有空咱们聚聚。”罗研看出马林今天为了罗敷的事儿来的，拉着苗前卫告辞。
顾局的老伴出来，看到马林一乐，“小马来啦？”
“来跟您拜年，顺道看看顾局，看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马林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纸包。
顾局老伴是粤省湛江人，靠海吃海识货，“干鲍鱼！这么好的双头鲍，这是好东西。小马，你每次带的都是我爱吃的，比我家老头子强。”
“那你瞅瞅，去鹏城特意给您带的。老顾属于赖汉娶花枝，也就您大度，一般人早不伺候他了。”
马林一回身，抓住顾局砸过来的栗子壳，“恼羞成怒了。”
对着罗敷摆手，“你去厨房跟咱姨学点厨艺，我跟老爷子有事儿谈。”
“谁跟你有事儿！”老顾嘴上嫌弃，站起身背着手朝书房走。
顾主任跟丈夫和弟弟对了个眼神，抿嘴笑起来。